“掘地虫号”如同一头喝醉了酒、脾气暴躁的钢铁穿山甲，咆哮着、颠簸着，碾过坠星山脉边缘最后一片嶙峋的黑色玄武岩地带，一头扎入了那片被灰白色迷雾永恒笼罩、散发着不祥死寂气息的——苍白高地。
几乎在越过那道无形的分界线瞬间，车内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并非温度骤降，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令人灵魂不安的“变化”。
首先消失的是声音。
并非绝对的寂静，车辆引擎依旧在轰鸣，履带式腹足碾碎石块的摩擦声、金属部件相互撞击的哐当声依旧存在，但这些声音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厚实的棉花所包裹，变得沉闷、压抑、失去了往日的穿透力和活力，传不出多远就被那粘稠的灰雾所吞噬。外界原本应有的风声、远处可能存在的野兽嚎叫、甚至魔法能量的细微嗡鸣…全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被罩上了一个巨大的、隔音的玻璃罩，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紧接着，是魔法能量的“变质”。
格伦德尔大师猛地睁开眼，苍老的脸上露出惊容，他试图凝聚一个最简单的照明术光球，指尖的光芒却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然后“噗”地一声湮灭，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掐灭。
“魔网…在这里极其稀薄且…惰性！”他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法术模型难以构建，能量引导效率不足正常环境的十分之一！高阶法术…恐怕根本无法施展！”
薇尔娜脸色一白，立刻尝试激活她记账板上的几个常用辅助法阵，结果屏幕只是闪烁了几下，跳出几个乱码，就彻底黯淡了下去，只剩下最基础的、不依赖外界魔能的算术功能还在顽强工作。“…我的…我的商业优化算法和自动记账精灵！全失效了！手动记账？！这要增加多少人工成本和时间？！”她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肢体。
莱昂也感觉到，自己与怀中“观星遗骸”以及体内三股星辰之力的联系变得极其晦涩和艰难，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油脂，调动起来需要耗费数倍的精神力，且效果大打折扣。唯有头上那顶星辰蓝金头盔，依旧散发着稳定而微弱的凉意，勉强护住他的意识核心，抵御着外界那种无孔不入的“静默”侵蚀。
“欢迎来到…‘静默力场’的边缘。”星歌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器（幸好这玩意是纯机械传声筒结构）传来，带着一丝紧张，“根据海图，我们才刚刚进入高地外围。这里的静默效应还算轻微…越往深处，‘魔力死寂’现象会越严重。据说在‘沉寂海渊’核心，连灵魂都会被‘静默’，变成真正的…空壳。”
她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掘地虫号”，六对腹足缓慢而坚定地在布满碎岩和浅坑的地面上移动着。车顶的探照灯射出粗大的光柱，但在浓密的灰雾中，能见度不足五十米，光线仿佛被雾气吸收，显得昏黄而无力。
窗外是一片单调而死寂的景象。灰白色的岩石以各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仿佛曾在巨大的力量下被揉碎又随意丢弃。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类似骨灰的细腻粉尘。零星可以看到一些扭曲干枯、毫无生命迹象的黑色树木残骸，如同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没有昆虫，没有飞鸟，甚至没有苔藓。这里是一片真正的生命禁区。
“这里…好安静…”奥克塔维娅趴在舷窗边，灰白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没有了往常的兴奋与艺术狂热，反而流露出一种…近乎敬畏的专注，“…连死亡的…低语都…听不到了…只有…纯粹的…‘静’…一种…等待终结的…巨大沉默…”她拿出她的骨锯，轻轻敲击车窗玻璃，发出的声音也异常沉闷，迅速消散。
夜影依旧沉默，但她的身体微微紧绷，如同感知到致命威胁的猎豹，那双冰冷的紫眸不断扫视着窗外浓雾中可能隐藏的危险。在这里，她赖以成名的暗影潜行和魔法技巧无疑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亡语教会的告死鸦…依旧没有现身，仿佛彻底融入了这片死寂。
“掘地虫号”轰鸣着，在这片诡异的寂静荒原上艰难前行了数个小时。路途颠簸异常，经常需要绕过巨大的裂隙或攀爬陡峭的岩坡。布琳的改装虽然粗暴，但这辆车的越野性能确实强悍，粗短的腹足提供了惊人的抓地力和通过性，巨大的钻头也偶尔派上用场，啃穿挡路的岩壁。只是乘坐体验堪比酷刑，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被颠散架了。
“这样下去不行…”格伦德尔大师喘息着，脸色有些发白，“车辆的震动和噪音太大了…在这种寂静环境里，简直就是在告诉所有潜在的危险生物…‘我们在这里，快来加餐’…”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
嗤！
一声轻微却尖锐的摩擦声突然从车体左侧下方传来！紧接着，车辆猛地向左侧倾斜！
“怎么回事？！”星歌惊呼，连忙稳住操控杆。
“左前第三号腹足！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或者破坏了！”莱昂透过侧面的观察窗，看到那支粗壮的金属腹足上，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种近乎透明的、如同粗壮蛛丝般的粘稠物质，那物质极具韧性，并且正在快速凝固，死死锁住了腹足的关节！同时，一股淡淡的、带着腐蚀性的酸味弥漫开来。
“是‘静默潜猎者’的酸蚀粘网！”格伦德尔大师脸色一变，“一种高地特有的变异节肢生物！它们擅长潜伏在雾中，喷射这种强酸粘液捕捉猎物！快清理掉！不然履带会被腐蚀断裂！”
“怎么清理？！外面静默力场那么强，法术效果很差！”薇尔娜急道。
“用物理方法！或者…火焰！”夜影冷静道，已经抽出了一柄淬黑短刃，“但开车门出去风险很大。”
“看我的！”星歌一咬牙，猛地推动一个画着火焰标志的操纵杆！
噗！噗！噗！
车体左侧，几个隐藏的喷口瞬间喷出炽热的、混合着魔法油脂的火焰！这是布琳加装的“简易清障火焰喷射器”！
火焰舔舐着那透明的粘网，发出滋滋的声响和难闻的焦糊味。粘网迅速收缩、碳化。然而，或许是燃油纯度不够，或许是静默力场影响了燃烧效率，火焰持续了几秒后就迅速减弱、熄灭，仍有部分粘网顽固地残留着，继续腐蚀着金属。
“燃料效率低下！清理不完全！”星歌懊恼道。
“该死！这破车！”薇尔娜心疼地看着监控法阵（勉强还能工作）上传来的腹足结构完整性下降的警报，“维修费！材料磨损费！又要增加了！”
就在这时，更多的嗤嗤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浓雾中，隐约可以看到数十个半透明的、如同巨大盲蛛般的扭曲身影，正悄无声息地从岩石后面、地缝之中钻出，它们臃肿的腹部对准“掘地虫号”，再次喷吐出致命的酸蚀粘网！
“太多了！被包围了！”星歌尖叫着，猛打方向盘，试图规避，但车辆在崎岖地面上行动迟缓！
砰砰砰！
大量的粘液砸在车体上，迅速凝固，发出可怕的腐蚀声！车辆护甲的能量读数（微弱）开始缓慢下降！多个腹足被缠绕，行动能力大减！
“启动‘碎岩震荡’！”莱昂急中生智，指着操控台上一个画着冲击钻图案的按钮喊道。那是布琳吹嘘过的、用于短时间震碎周围岩层或障碍的功能。
星歌立刻拍下按钮！
嗡——轰！！！
整个车体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敲击巨钟般的闷响！强烈的震动波以车辆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效果显着！
那些附着在车体上的半凝固粘网，以及靠近车辆的潜猎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高频震动震得碎裂或失衡！粘网纷纷崩解脱落，几只靠得太近的潜猎者甚至被震得甲壳开裂，踉跄后退。
“有效！”星歌惊喜道。
但还没等她高兴多久——
咔嚓！哐当！
车辆内部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紧接着，整个车体猛地一沉，向右倾斜了将近三十度！引擎发出过载的哀鸣，然后彻底熄火！
“…好像…震得太厉害…把右后主承重轴…震断了…”莱昂看着监控法阵上弹出的红色故障警报，艰难地说道。
车内一片死寂。
完了。在这片静默危险的鬼地方，车辆瘫痪，等于被判了死刑。
“啊啊啊啊啊！！！！”薇尔娜抱着头发出绝望的尖叫，“承重轴？！那是‘掘地虫号’的核心承重结构之一！用的是泰坦傀儡的备用件！稀有合金锻造！手工校准！更换一根的材料费和人工费至少…至少一万五千金币！还得把车拖回布琳的工坊！拖车费！工时费！完了！全完了！这趟任务还没开始就要亏掉底裤了！”
外面，那些被震退的静默潜猎者似乎察觉到了猎物的困境，再次缓缓围拢上来，透明的肢体在灰雾中蠕动，令人毛骨悚然。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夜影冷喝一声，淬黑短刃已然出鞘，“准备战斗！或者…等死！”
格伦德尔大师挣扎着试图凝聚防护法术，但光芒微弱得可怜。星歌抽出了腰间的短剑，手在颤抖。奥克塔维娅则握紧了她的骨锯，眼神中重新燃起了…研究狂热的火焰？（“高地变异生物的酸液成分分析…样本采集…”）
莱昂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破冰者”，准备拼命。虽然星力调动困难，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数道极其凝聚的、几乎无声无息的灰色射线，如同毒蛇般从众人侧后方的一块巨岩阴影中射出，精准地命中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静默潜猎者的头部复眼位置！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被击中的潜猎者只是猛地一僵，然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般，无声无息地瘫软下去，透明的甲壳迅速变得灰败、腐朽，仿佛瞬间经历了千年的时光流逝！
是告死鸦！他终于出手了！
他的攻击仿佛是一个信号。
下一秒，夜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另一侧的车窗缝隙中滑出（她竟然在车辆震动倾斜时找到了机会），落地无声，双刀带起道道冰冷的死亡弧线，精准地切断了附近几只潜猎者的肢体关节，动作快如闪电，效率高得吓人。她的武技在这里似乎受到的压制最小！
格伦德尔大师也勉强释放出一个极弱版的“油腻术”，让一片区域的地面变得滑腻，阻碍了潜猎者的靠近。星歌则操作着车顶那门多管能量炮（能量储备告急！），用点射模式轰击着稍远处的目标。
莱昂一斧子劈开一只试图从侧面爬上车的潜猎者，冰霜之力效果微弱，但战斧本身的锋利和重量足以破坏其结构。
奥克塔维娅则…拿出几个小瓶子，试图收集地上潜猎者溅出的酸液和尸体样本？（“…静默环境下的生物组织腐化速率观测…有趣…”）
在众人（和鸦）的合力下，这波潜猎者终于被暂时击退，残留的几只迅速消失在浓雾中。
危机暂时解除。
但众人丝毫不敢放松。车辆瘫痪，身处险地，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必须…尽快修复车辆…”格伦德尔大师喘息着道，“否则，我们撑不了多久。”
“怎么修？！”薇尔娜带着哭腔，“我们谁懂这种矮人暴力改装车的结构？！而且没有备用零件！难道用木头削一个承重轴吗？！”
就在这时，告死鸦那沙哑的声音再次从阴影中传来：“…死亡…并非…唯一归宿…沉寂之中…亦有…残留的…回响…”他似乎在吟诵着什么，枯瘦的手指指向车辆断裂的承重轴接口处。
众人顺着望去，惊讶地发现，在那断裂的金属截面处，竟然隐隐浮现出一些极其微弱、却复杂无比的…暗金色能量纹路？这些纹路仿佛是金属本身记忆的锻造印记，又像是某种…古老的修复符文？
“这是…”格伦德尔大师眯起眼睛，“…‘金属记忆’？还是…‘锻造之魂’的残留？这辆车使用的材料…非同一般！”
夜影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莱昂：“…你的…星辰之力，尤其是‘冰霜之星’的碎片，蕴含着极致的‘秩序’与‘稳定’特性。或许…可以尝试引导这股力量，激发这些残留的锻造印记，暂时…‘冻结’并‘粘合’断裂处？虽然无法完全修复，但或许能支撑我们找到安全的维修点。”
莱昂一愣：“我？引导星辰之力？在这里？这很难…”
“没有别的选择了。”夜影冷声道，“尝试，或者等死。”
薇尔娜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对对对！小合伙人！快试试！这可是节省巨额维修费的大好机会！成功了给你记大功！债务减免…呃…减免一百金币！”
莱昂：“…” 一百金…真是慷慨啊。
他叹了口气，知道别无选择。他集中全部精神，艰难地沟通着体内那如同陷入泥潭的星辰之力，尤其是“冰霜之星”碎片那冰冷而纯粹的秩序寒流，将其缓缓引导至双手，再通过双手注入那断裂的承重轴接口。
过程极其吃力，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静默力场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束缚着力量的流动。
但渐渐地，在那微弱却坚韧的星辰寒意刺激下，承重轴断裂处那些暗金色的能量纹路真的逐渐亮了起来！仿佛被唤醒了一般！空气中的金属碎屑甚至开始微微震颤、漂浮！
“有效！”格伦德尔大师惊喜道，“继续！稳住力量输出！”
莱昂咬紧牙关，全力维持。只见那断裂的金属截面，在星辰寒流和古老锻造印记的共同作用下，竟然真的开始缓慢地…弥合？不，更像是被一种极寒的能量强行“焊接”和“冻结”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散发着冰冷蓝光和微弱金丝的、看起来极其脆弱却实实在在连接在了一起的临时结构！
几分钟后，莱昂脱力般地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色苍白。
“快试试引擎！”薇尔娜急切地喊道。
星歌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启动引擎。
嗡…轰隆隆…
引擎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吃力、夹杂着异常摩擦音的轰鸣声，但终究是重新启动了！车辆缓缓摆正，虽然右后部分明显倾斜且发出令人担忧的嘎吱声，但确实能动了！
“成功了！暂时修好了！”星歌欢呼道。
薇尔娜长舒一口气，立刻在记账板上记下一笔：“…紧急情况下，合伙人莱昂·阿波卡利斯先生动用自身珍贵星辰之力进行车辆应急维修，节省潜在拖车费及维修费约一万五千金币，特奖励…一百金币！记入其个人账户！”她刻意忽略了莱昂的力量消耗和风险。
莱昂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能耽搁！”夜影提醒道，“这临时修复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找到海图上标注的那个‘前哨废墟’！那里可能有相对安全的避难点，甚至…能找到一些可用的零件或工具。”
众人不敢怠慢，“掘地虫号”带着刺耳的异响和令人心惊肉跳的倾斜度，再次缓缓开动，向着浓雾深处，按照海图的指引，艰难前行。
又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就在那临时修复的承重轴发出的噪音越来越响，眼看就要再次崩溃时——
“前方！有建筑物！”一直紧盯着探照灯光束边缘的星歌突然喊道！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望去。
只见在昏黄的光柱尽头，灰雾之中，隐约出现了一片坍塌断裂的黑色石质建筑的轮廓。风格古老而粗犷，布满了风蚀的痕迹，许多建筑已经半埋入灰白色的尘埃之中。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了很久的小型哨站或者矿场前哨。
最重要的是，在废墟中央，有一栋相对完好的、仿佛用巨大黑色石块垒砌而成的方形堡垒式建筑，它的大门似乎是由某种厚重的金属铸造，虽然锈迹斑斑，却依旧紧闭着，仿佛在拒绝着外界的死寂。
“就是那里！海图上标记的‘黑石哨所’！”薇尔娜对照着海图，确认道。
“掘地虫号”发出最后的哀鸣，踉跄着冲到那堡垒大门前，彻底停了下来，右后部分猛地一沉，临时修复显然到达了极限。
众人狼狈地爬出车舱，踩在厚厚的尘埃上，环顾这片死寂的废墟。
夜影和告死鸦（不知何时又出现了）迅速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 immediate 的威胁。
格伦德尔大师则仔细检查着那扇巨大的金属门：“…门上没有明显的锁具…但似乎有某种…能量感应机关？不过已经失效了。需要蛮力推开。”
“我来！”莱昂休息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上前与星歌合力，艰难地推动那扇沉重无比的大门。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尘埃、霉菌和某种…陈旧金属与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黑暗，反而有一种…柔和的、恒定的、冰冷的白光从内部透出。
众人警惕地鱼贯而入。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堡垒内部空间比想象中要大，显然运用了空间拓展技术。这里似乎是一个…结合了实验室、工坊和避难所功能的综合设施。虽然布满了厚厚的灰尘，许多设备已经损坏锈蚀，但整体结构完好。
而光线的来源，是镶嵌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一种特殊的、散发着冷白色光芒的晶体。它们似乎不依赖魔法网络，而是自行从某种未知来源汲取着微弱能量，提供了恒定的照明。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实验室中央的工作台上，竟然还摆放着一些半成品的机械零件、工具，甚至还有几本摊开的、用某种防水皮革制成的日志！仿佛这里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尽管那灰尘厚度显示，这“暂时”可能已有数百年甚至更久。
“这里…好像没有被静默力场完全侵蚀？”格伦德尔大师惊讶地发现，这里的魔网虽然依旧稀薄惰性，但比外界要稍微“活跃”一点点，至少能让他感觉到微弱的存在。
“是这些发光晶体…”夜影拿起一枚掉落在桌上的小型晶体，“它们散发出的能量场，似乎能极小范围地抵消部分静默效应。这技术…从未见过。”
薇尔娜则双眼放光地扑向了那些工具和日志：“…古代技术！未知能源！这些笔记和工具…都是钱啊！说不定有能修复‘掘地虫号’的方法！快！帮忙找找！有没有维修手册或者零件库存清单什么的！”
她瞬间从破产绝望状态进入了寻宝模式。
莱昂也好奇地打量四周。他的目光被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绘制在某种兽皮上的复杂结构图吸引了。那似乎是一种…大型钻探设备或者能量引擎的设计图，其精妙和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而在结构图下方的工作台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厚厚日志。
他下意识地走过去，目光落在日志那泛黄却字迹清晰的页面上。上面的文字是一种古老的通用语变体，他能勉强辨认。
“…高塔历 774 年，霜月…‘静默屏障’的强度又增加了…‘星穹共鸣器’的效能下降了百分之十七…我们必须加快‘掘地者’的改造进度…海渊深处的‘那个信号’越来越清晰了…它…在呼唤…”
莱昂的心猛地一跳。
海渊深处的信号？呼唤？
他正想继续看下去——
“找到了！！！”薇尔娜突然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从角落一个锁着的金属柜子里（被她用高价撬锁工具强行撬开，记账！），搬出了一本封面印着齿轮和锤子标志的大部头手册！
“《泰坦级地下勘探单元维护与应急修理指南》！！！还有配套的…通用型高强度复合承重轴备用件！！！一整套！！！！”她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布琳那个矮子果然用的是泰坦傀儡的备用件！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省钱啦！！！”
她抱着那根比她人还高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全新承重轴，如同抱着失散多年的亲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省钱的幸福）的光芒。
“快！莱昂！星歌！格伦德尔大师！快来帮忙！趁现在安全，赶紧把车修好！这鬼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了！修好了赶紧去完成那该死的任务然后离开这个吸金无底洞！”她瞬间充满了干劲。
众人看着那根崭新的、价值万金的承重轴，也都松了口气，至少眼前的危机有了解决的可能。
莱昂也暂时放下了对日志的好奇，准备帮忙更换零件。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那本摊开的日志下一页的角落里，用一种急促而潦草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旁边还画着一个简单的、却让他心脏骤停的图案——
那图案，是一个被星辰环绕的、冰冷的、没有瞳孔的…
…眼瞳。
而那行小字写的是：
“…它们…不是遗迹…是监狱…我们…惊醒了…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