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和解雨臣两步抢上前,目光落在吴邪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纸上。当看清上面的字迹时,王胖子那双平日里插科打诨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豆大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他张了张嘴,想骂句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哽咽。
“就……就到这儿了?”他猛地用袖子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这傻孩子……这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啊!”
解雨臣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一向冷静自持,此刻却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他接过吴邪几乎握不住的信纸,又仔细看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不怪……也不恨……”他低声重复着,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这比任何指责和怨恨都更让人心痛,这是一种彻底的、温柔的诀别,将他们所有的挽回都拒之门外。
黑瞎子和张起灵也围了过来。黑瞎子脸上的戏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着那封信,又看向吴邪怀里紧紧抱着的红伞,眼神复杂难明。他体内的“背后灵”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沉重的氛围,变得异常安静。
而张起灵。
他站在那里,没有去看信,他的目光,如同被钉死一般,牢牢锁在吴邪怀中的那把红伞上。
伞面上,原本鲜艳的红色被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覆盖、浸染,变得斑驳而黯淡。伞骨明显有几处不自然的弯曲,甚至有一根已经断裂,只靠一点点韧性连着,那是经历过怎样惨烈搏斗留下的痕迹?伞尖上,还沾着些许泥土和说不清的暗色物质。
这把伞,曾经在云岫眠手中,如同翩跹的红蝶,灵动而致命。他曾撑着它,在细雨中和他们并肩而行;也曾挥动它,在险境中护在他们身前。它是云岫眠的一部分,是他从不离身的伙伴和武器。
可现在,它被留下了。沾满了血,布满了伤,孤零零地靠在这诡异的人身蛇尾木雕之后。
张起灵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却足以让熟悉他的人心惊肉跳的裂痕。他的下颚线绷得像石头一样紧,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无声地汇聚、旋转,一种近乎实质性的痛楚和冰冷到极致的怒意,从他周身缓缓弥漫开来。
他甚至没有伸手去碰那把伞,只是看着。可那眼神,却比任何痛哭流涕都更让人窒息。
吴邪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一丝神来,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张起灵,声音破碎不堪:“小哥……他把伞……留下了……他不要了……”
他把伞留下了。
他把他们留下了。
他说,就到这里吧。
张起灵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眸中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冰冷和决绝。他伸手,不是去拿伞,而是轻轻拂过伞面上那最狰狞的一道血痕,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那扇隔绝了外界危险、也隔绝了云岫眠前路的石门。黑金古刀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没有说话。
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到这里?
不可能。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是无间地狱,他们也必须走下去。他们的安安,不能一个人“走到最后”。
红伞可以留下,但人,必须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