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带着哭腔的呼喊像一块巨石砸进刚刚平静的院落。
姜眠和陆深几乎同时松开了手,方才那片刻的灵犀与温情瞬间被紧迫的现实取代。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走!”陆深言简意赅,抓起守御棒便向外冲去。姜眠毫不犹豫地跟上,甚至没来得及放下手中那根蕴含着力量的短棒。
阿雅家离得不远,还没到巷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男人粗暴的吼叫、女人的哭求和器物摔打的刺耳声响。
院门大敞,院内一片狼藉。阿雅的父亲,那个满脸横肉醉醺醺的男人,正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帮手,试图撬开里屋那把明显加固过的铜锁。阿雅的母亲,一个瘦弱的妇人,正拼命拦在门前,脸上带着清晰的掌印,头发散乱。
“住手!”姜眠厉声喝道,一步跨进院内。
阿雅父亲闻声回头,看到姜眠和她身后的陆深,醉眼浑浊地眯了眯,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啐了一口:“又是你们!少管老子闲事!老子拿自己家的东西抵债,天经地义!”
“那不是你的东西!那是阿雅奶奶留下的,是族里的!”阿雅母亲哭喊着。
“屁的族里!老子就是族长!我说了算!”男人蛮横地一挥手,对两个帮手吼道,“别理他们,继续撬!”
那两个帮手显然有些忌惮陆深,动作迟疑了一下。
陆深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目光冷冽地扫过那三人。他没有释放任何气势,但那种沉静的、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气场,瞬间让院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他手中的守御棒看似随意地握着,却隐隐指向那几人的方向。
“哥们儿,识相点,别自找麻烦。”一个帮手色厉内荏地开口。
陆深依旧沉默,只是看着阿雅的父亲,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带着你的人,离开。”
阿雅父亲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但酒精和债务的压力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砍柴刀,胡乱挥舞着:“滚开!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寒光闪烁,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阿雅吓得尖叫一声,躲到姜眠身后。姜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握着守御棒,手心里全是汗。她不是战斗人员,这种直面利刃的冲突超出了她的经验。
然而,陆深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也没见他如何用力,阿雅父亲手腕便是一麻,那柄砍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陆深脚步一错,肩膀看似随意地在那两个想要冲上来的帮手胸口一撞——
“砰!砰!”
两声闷响,那两个壮硕的帮手竟像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到一般,踉跄着向后跌退,一屁股坐倒在地,捂着胸口半天喘不上气,脸上满是惊骇。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优雅。
阿雅父亲握着自己发麻的手腕,看着地上哀嚎的帮手,又看看毫发无伤、眼神冰冷的陆深,酒彻底醒了,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恐惧。
“滚。”陆深吐出一个字。
那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逃出了院子,连地上的砍柴刀都顾不上捡。
危机解除。
阿雅母亲腿一软,瘫坐在地,放声大哭。阿雅扑过去抱着母亲,也跟着哭起来。
姜眠看着这一幕,心头五味杂陈。她走到陆深身边,低声道:“谢谢。”
陆深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里屋那把被撬得有些变形的锁上,眉头微蹙:“这里不能待了。他们这次失败,难保不会有下次,或者,‘忘川’的人会趁机下手。”
姜眠明白他的意思。歌棒放在这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阿雅,”她蹲下身,温和却坚定地看着哭泣的少女,“歌棒我们先带走保管,等一切平息了,再完整地交还给你,好吗?我保证,一定会让它重新‘唱’出歌来。”
阿雅看着姜眠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如同守护神般的陆深,用力地点了点头。
取出歌棒木匣,安抚好阿雅母女,并帮她们简单处理了伤势后,姜眠和陆深带着木匣回到了老宅。
关上门,将外面的喧嚣与风波隔绝。
经历了早上的这一场闹剧,两人都有些疲惫。姜眠将歌棒木匣小心地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看着上面被撬动的痕迹,心情沉重。
“看来,‘忘川’和这些本地蛀虫,都盯着这东西。”她叹了口气。
陆深走到她身边,将守御棒也轻轻放在木匣旁。一长一短两根木棒并排而放,它们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灵性的光晕比之前稍稍明亮了一丝。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陆深看着木棒,沉声道,“必须在他们找到更强力的手段前,修复歌棒,弄清楚它们真正的秘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责任感,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姜眠转头看他,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线条。她想起他刚才对付那几人时展现出的、远超普通人的身手,想起他肩头可能还隐现的旧伤(虽然昨夜并未被乌鸦刺中),想起他背负的家族使命和恐惧。
这个看似强大的男人,内心或许比她想象的更沉重。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放在桌边、微微攥紧的拳头。
“那就一起。”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你负责打架和看‘气’,我负责‘听’和翻译。就像……刚才那样。”
陆深微微一怔,侧头看她。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清澈的坚定和……信任。
他紧绷的心弦,仿佛被这轻柔的触碰和话语悄然抚平。反手,将她的指尖轻轻握在掌心。
“好。”他应道,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一起。”
(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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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手在八仙桌上轻轻交握,目光一同落在并排的歌棒与守御棒上。短暂的温情与默契之后,是更沉重的责任。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院子外墙的阴影里,一双涂着暗红色蔻丹的手,正举着一个特制的、带有滤光镜片的微型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堂屋内并排摆放的两根木棒,以及那对年轻男女交握的双手。乌鸦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势在必得的笑意。“果然在一起了……灵犀已通,源力将显。真是……太好了。”她无声地隐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真正的猎手,已然张开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