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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星途多舛·初临紫微
当那仿佛要将灵魂都撕扯开来、将肉身碾磨成最基本粒子的恐怖撕扯感与足以灼瞎神识的璀璨星光终于如潮水般退去时，古尘只觉得意识一阵模糊，仿佛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走了一遭。紧接着，是几乎无法抵御的虚弱与剧痛，如同亿万根钢针同时刺入四肢百骸，又像是整个身体被掏空，只剩下一个残破的躯壳。
他闷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足足踏出七步，每一步都在脚下那坚硬而陌生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带着焦糊痕迹的脚印，才勉强稳住。脚下传来的，是久违的、属于行星大地的厚重与坚实感，这让他濒临涣散的心神，终于抓住了一丝锚点。
他强忍着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的眩晕与剧痛，猛地一咬舌尖，借助那瞬间的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全然陌生的天地。
天穹高远，呈现出一种比北斗更深邃几分的湛蓝色，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古老蓝宝石，纯净中带着一丝冷冽。悬挂于天际的太阳，光芒似乎也温和些许，少了几分北斗大日的霸烈，多了一丝内敛。然而，空气中弥漫的灵气，其性质却与北斗截然不同！它更为古老、更为精纯，却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与排斥感，仿佛在排斥着他这个来自异域的灵魂。冥冥之中，笼罩天地的道韵规则，也存在着细微而关键的差异，让他感觉自身与这片天地的联系变得晦涩、不畅。
这里，便是人族传说中的另一处起源祖地，远离北斗风暴中心的——紫微星域！
他此刻坠落的地点，是一片广袤而荒凉的山脉。山体是死寂的灰褐色，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怪石嶙峋，形态狰狞，如同无数头蛰伏的太古凶兽。植被极其稀疏，只有一些贴着地面生长的、颜色暗沉的苔藓，以及少数几种叶片呈针状、散发着微弱苦味的奇特灌木，顽强地扎根于岩石的裂缝之中，诉说着生命的坚韧与环境的严酷。四周万籁俱寂，唯有干燥而凛冽的风，如同怨灵的哀嚎，永不停歇地穿梭在石林之间，卷起细微的沙尘，更添几分荒芜与死寂。
此地人迹罕至，正是他眼下隐匿行踪、疗愈几乎致命伤势的理想之地。
然而，古尘此刻的状态，已不能用糟糕来形容，简直是到了油尽灯枯、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最上等的宣纸，嘴唇干裂，甚至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原本那双深邃如星海、可映照轮回的眸子，此刻也变得浑浊、黯淡，布满了血丝，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极致疲惫与痛苦。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肉身——那具历经仙台天劫淬炼、玄黄精粹洗礼，本应坚不可摧的轮回宝体，此刻竟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痕！这些裂痕遍布全身，尤其是在双臂、后背以及胸膛位置，更是深可见骨，淡金色的血液不断从裂痕中缓缓渗出，将他残破的青袍染得斑驳不堪。他的身体，就像一件被无上巨力狠狠摔砸过的精美瓷器，虽然还未彻底碎裂，但已然遍布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瓦解。
他的气息更是紊乱到了极点。仙台秘境所在的道台光芒晦暗不明，仿佛风中残烛；苦海之中，原本汹涌澎湃的银色浪涛此刻几乎干涸见底，只有些许微弱的涟漪；脊柱化作的大龙也失去了往日的昂扬，萎靡地蛰伏着，龙吟微弱。
这一切，都源于那条极不稳定的临时星路！穿梭于混乱虚空时，不仅要时刻对抗足以将星辰都撕成碎片的空间风暴，更在途中被一道来自星空深处、冰冷、漠然、带着纯粹恶意与探究的恐怖意念所窥视！那意念的层次高得无法想象，仅仅是被其扫过，古尘就感觉自己的神魂几乎要被冻结、剥离，若非轮回经玄奥，守住了一丝真灵不昧，恐怕早已迷失在无尽虚空之中。
他几乎是榨干了每一分潜力，将行字秘催动到前所未有的极致，在狂暴的虚空乱流中如履薄冰般闪转腾挪，同时疯狂运转太阴太阳之力，以阴阳轮转之道护住心脉与神魂，才险之又险地稳住了身形，没有被风暴吞噬，也没有被那未知存在彻底锁定。但这一切的代价，便是这身触目惊心、几乎断绝道基的重伤，以及体内那近乎枯竭、十不存一的法力。
“哇——！”
他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又喷出一大口淤血。这血液不再是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暗金色，其中夹杂着细小的内脏碎片与丝丝缕缕未曾消散的空间法则之力，落在地面上，竟发出“嗤嗤”的声响，将坚硬的岩石腐蚀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坑，可见其伤势之重，已伤及本源。
强烈的危机感让古尘不敢有丝毫喘息。他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痛楚，将仅存的神识之力如同蛛网般最大限度铺开，仔细搜寻。很快，他在一处背风的悬崖底部，发现了一个被几块巨大落石巧妙遮掩、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裂缝，内里似乎别有洞天。
他踉跄着挪移过去，费力地挤入裂缝，里面果然是一个不大但足够隐蔽的天然洞穴。洞内干燥，弥漫着尘土与岩石的气息。
进入洞穴的瞬间，古尘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双手颤抖着结印。他首先引动自身对虚空法则的残存理解，不惜耗费本命精元，在洞口布下了数重隐匿气息、扭曲光线、隔绝神识探查的禁制，层层叠叠，如同为这方寸之地披上了无形的伪装。接着，他又勉强汲取此地稀薄且带着排斥感的灵气，构筑了一个极其简陋的聚灵阵与预警阵法。
做完这一切，他体内那口强行提起的精气终于彻底溃散。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盘膝坐倒在地，五心朝天，瞬间便陷入了最深层次的龟息疗伤状态之中。
体内，太阴与太阳两种本源之力，如同两条受损严重的小鱼，在近乎干涸的经脉与苦海中艰难地游动，试图滋养那些破裂的脏腑与断裂的经脉，速度缓慢得令人绝望。轮回体本身蕴含的那一丝不朽道韵与者字秘的生机被激发到极致，如同最细微的丝线，开始一点点缝合肉身之上那些恐怖的裂痕，过程缓慢而痛苦。仙台秘境微微震颤，如同一个饥饿的婴儿，贪婪却无力地汲取着外界那稀薄而陌生的灵气，试图重新点燃道台之光。
这是一个漫长而凶险的水磨工夫，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受到任何外界的打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他体内本就脆弱平衡的彻底崩溃。
就在古尘于这片陌生而荒凉的紫微星山脉洞穴中，默默忍受着无边痛苦，与死神进行着无声抗争之时，远在无尽星空彼岸的北斗星域，关于他的一切，正在舆论的发酵下，演变成一场席卷各方的风暴。
起初，只是姜家刻意放出的、语焉不详的“遭遇不明袭击，重伤遁走，下落不明”的消息。
但这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很快便激起了千层浪。在传播过程中，消息被不断加工、渲染，衍生出无数个细节丰富、骇人听闻的版本。
“惊天消息！那个人族‘八禁’古尘，在借助上古星域传送阵逃离北斗时，行踪暴露，被仇家请动秘宝，于无尽星空中遭遇了跨界狙杀！” 某座修士云集的繁华巨城内，茶馆酒肆中，有人信誓旦旦，仿佛亲眼所见。
“何止是仇家秘宝！据我从某个太古王族内部得到的绝密消息，是某个无上大族对其忌惮到了骨子里，不惜付出巨大代价，请动了蛰伏在星空深处、连古圣都能刺杀的古老杀手神朝——‘虚空殿’的杀手亲自出手！那一战，据说打崩了数片星域，法则都磨灭了！” 另一个版本更是夸张，充满了想象力的细节，听得周围修士目瞪口呆，脊背发凉。
流言如同野火，越烧越旺，细节也越来越“确凿”。
“最新从北斗中域几个顶级大教同时传出的、几乎可以确认的消息！姜家内部已经秘密举行了哀悼仪式！古尘留于宗祠内的本命魂灯……已于三日前彻底熄灭，连一丝真灵都未曾逃出！这是形神俱灭、彻底从世间被抹除的征兆！那位曾创下‘八禁’传说、拥有少年人皇之姿的奇才，真的……陨落了！” 最终，这则如同丧钟般的消息，被某些势力有目的地放出，瞬间传遍了北斗，将所有的猜测与议论推向了最高潮。
“什么？！魂灯熄灭？形神俱灭？这……这怎么可能！”
“天妒英才！真是天妒英才啊！苍天何其不公！我人族好不容易盼来的一缕曙光，难道就此熄灭了吗？！”
“哼！早就说过，过刚易折！不懂得韬光养晦，一味逞强，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迟早之事！”
“可惜，可叹！本以为他能带领人族走出一条新路，没想到竟是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妙！此獠一死，我等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某些与古尘有仇怨或对人族崛起充满敌意的异族强者，在暗中举杯相庆，毫不掩饰他们的快意。
一时间，叹息扼腕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古尘这个名字，在北斗星域，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那颗星辰，在爆发出照亮寰宇的光芒后，迅速黯淡，在众人的喧嚣议论中，仿佛即将成为一段尘封的、充满遗憾的历史。
姜家祖地，战神宫内，姜川听着麾下汇报而来的、外界那些如同亲眼所见的“陨落”细节，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挥退了手下，独自立于殿中，望向紫微星域大致的方向，目光沉重而坚定。他知道，这是必要的牺牲，是为了更长远的未来。
星辰阁内，姚沐兮独立于观星台之巅，夜风吹拂着她的素白长裙与面纱，她那双能洞彻虚妄的灵瞳，平静地注视着北斗的星空，仿佛要通过这无尽的星辰，看到那遥远星域中挣扎的身影。她的面色古井无波，唯有那藏于袖中、微微蜷缩并颤抖着的纤纤玉指，泄露了她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他们，以及所有知晓内情的人族高层，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甚至在某些渠道，巧妙地推波助澜，让古尘“陨落”的消息变得更加确凿无疑，难以质疑。
这一切的隐忍与谋划，都只为了一个目的——为那个远在无尽星空另一端、正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于完全陌生的天地中重新开始的青年，争取到那最为宝贵、不受任何打扰的成长时间与相对安全的空间。
荒芜山脉，隐蔽洞穴之内。
古尘对外界因他而掀起的滔天巨浪，对他“陨落”的消息已然传遍北斗，一无所知。他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生命的本能，都彻底沉浸在了与自身沉重伤势的殊死搏斗之中，沉浸在对这片陌生天地那带着排斥性灵气的艰难适应与转化之中。
他的紫微星之旅，便在这样一种极致的虚弱、孤寂、与死亡阴影的笼罩下，悄无声息地拉开了沉重的序幕。前方，是未知的人族道统，是传说中的太阴太阳完整传承，是更多的机缘，也必然是……更严峻的挑战与更莫测的生死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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