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墙是青灰色的，爬满了牵牛花，粉紫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晃，看着温柔，却挡不住内里的死寂。周贵人被关在最深处的厢房，窗户糊着纸，连月光都透不进几分。
雨柔推门进去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周贵人正坐在桌前，手里捏着半块干硬的馒头，见她进来，猛地将馒头砸了过去，却没力气，落在离雨柔几步远的地方。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周贵人的声音嘶哑，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哪还有往日半分贵气。
雨柔没理会地上的馒头，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放在桌上。里面是刚出炉的桂花糕，热气透过纸包散出来，混着甜香。“端贵妃当年教过我，遇事别急，先填饱肚子。”
周贵人的身子僵了僵，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包桂花糕。她记得，姑母最擅长做这个，每次做的时候，都会让她在旁边打下手，糖要放得不多不少，桂花要选当年新采的，说是“甜得刚刚好，才不腻”。
“别跟我提她！”周贵人拔高了声音，眼眶却红了，“你没资格提她！”
“我没资格，你就有吗？”雨柔看着她，语气平静，“你拿着她的名头报私仇，用无辜之人当棋子，她若知道，怕是会气得从冷宫里爬出来打你。”
“我没有！”周贵人反驳，声音却弱了下去，“我只是……只是想让她瞑目。”
“瞑目？”雨柔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鼻尖闻了闻，“她临终前托人带给我一句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别让恨缠了身’。你现在做的，可不是让她瞑目，是让她不得安宁。”
周贵人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她……她真这么说过？”
雨柔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端贵妃歪歪扭扭的字迹，确实是那句话。周贵人接过纸条，手指抚过那些字，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哭声压抑，像被堵住的风箱。
“我就是不服！”她哭着说，“她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落得那样的下场……我眼睁睁看着她从云端跌下去，夜里总梦见她在冷宫里喊冷……”
“所以你就把自己活成了恨的影子？”雨柔叹了口气，“她教我做桂花糕时说，‘日子再苦，也得有点甜滋味’。你尝尝，这糕甜不甜？”
周贵人迟疑着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香在舌尖散开，带着桂花的清冽，是她记忆里的味道。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再是刚才的悲愤，多了些说不清的委屈。
雨柔看着她，轻声道：“李太医的孙子，我已经派人送去安全的地方读书了。你欠的债，得自己还。”
周贵人哽咽着点头，把剩下的半块桂花糕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根救命的稻草。
雨柔转身出门时，牵牛花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她轻轻摘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清清淡淡的香。
旧怨或许像藤蔓，缠得人喘不过气，但只要肯松开手，总会有风吹进来，带着新的滋味。就像这桂花糕，甜得刚刚好，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