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帅。”
独眼老者“铁拳”用一种充满了敬畏与忌惮的沙哑声音，念出了这个早已如同梦魇般笼罩了整个废土数百年之久的称号。整个篝火旁的气氛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冷钢铁彻底冻结。
“他…很强吗？”
这一次开口的不再是叶梓。
是赵曼。
她一直以来都如同最坚固的沉默磐石守护在我身旁。
她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眸，静静地凝视着地上那个由纯粹的直线所构筑的，充满了“秩序”与“力量”的“钢铁之拳”符号。
那里面没有半分的恐惧。
只有一种…属于“同类”的，在遇到了另一个，同样站在这个世界“力量”顶端的“神”时那种特有的最纯粹的…
——战意。
老者看着她。
他看着她身上那股…与“大元帅”截然不同，但却…同样强大的属于“守护神”的意志。
他那只充满了智慧与沧桑的独眼之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充满了期盼的光芒。
“孩子。”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不是‘强’。”
“他是‘规则’。”
“在我们这片…早已失去了所有秩序的废土之上。”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的凝重。
“他和他所信奉的‘钢铁信条’就是…唯一的‘规则’。”
“他和他所率领的‘钢铁兄弟会’是…这片废土之上，最强大的‘秩序’。”
“他们也是…这片废土之上最冰冷的…”
“——暴君。”
老者的故事还在继续。
“与辐射神教的疯子不同，他们很少主动派出‘传教士’，去‘狩猎’我们这些…在他们眼中，如同‘野蛮人’一样的‘残渣’。”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我们甚至…连被他们‘狩猎’的资格都没有。”
“我们只是…‘资源’。”
“是…可以被他们随时‘开采’和‘利用’的…冰冷的‘资源’。”
“我还记得。”
老者的独眼之中闪过了一丝…充满了痛苦与屈辱的，早已被他埋藏了数十年的记忆。
“在三十年前我们部落还生活在…北方的‘风哭山谷’。”
“那里很冷。也很…贫瘠。但那里很安全。”
“直到有一天。”
“他们的‘利维坦’来了。”
“那座…移动山脉一样的钢铁堡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们山谷的入口。
它那黑洞洞的如同神之审判一样的巨大主炮，静静地对准了我们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家’。”
“然后他们的‘使者’来了。”
“他没有跟我们说任何…废话。他只是向我们宣读了…‘大元帅’的‘敕令’。”
“——‘限令你们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内交出你们部落，所有年龄在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人。以及你们所储备的所有的…‘火种’矿石。’
“——‘否则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利维坦’将把你们连同你们这座山谷，都彻底从地图上抹除。’”
“我们没有选择。”
老者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我们只能像一群…被牧羊人所挑选的，最肥壮的羔羊，将我们部落最强壮的战士和…最宝贵的‘火种’，亲手献给了他们。”
“而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多看我们一眼。”
“他们只是像最高效的机器，带走了我们的‘资源’。然后转身离去。”
“就像…一个农夫从自己的麦田里收割走了，他认为已经成熟的…小麦。”
“至于那些…被收割走了小麦之后，光秃秃的即将迎来寒冬的‘麦秆’它们的死活…”
“——与‘农夫’无关。”
“那…那些,被他们带走的战士,他们…”
白川的声音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颤抖。
“他们成了…‘劳工’。”
老者的独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
“成了…那座巨大战争机器之上最底层的，可以被随意消耗的…‘齿轮’与‘螺钉’。”
“他们会在兄弟会的矿场里，为他们开采矿石。他们会在兄弟会的工厂里，为他们铸造武器。”
“直到…他们耗尽自己最后的一丝价值。然后像一块…被榨干了所有汁水的甘蔗渣，被随意地丢弃在那片…冰冷的，充满了铁锈与死亡气息的…废土之上。”
“这就是他们的‘秩序’。”
“这就是…‘钢铁’的信条。”
整个篝火旁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心中，都同时升起了一股…比之前面对“辐射神教”时，还要深沉的冰冷的…寒意。
“辐射神教”，虽然疯狂，虽然邪恶。但他们至少还承认我们是…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异端”。
而“钢铁兄弟会”，他们甚至连承认我们“存在”的资格都懒得给予。
在他们的眼中，我们不是“人”。
我们只是…会说话的“资源”。
“所以。”
我看着老者，缓缓地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他们为什么没有彻底地‘统一’整个废土？”
“以他们的力量，他们应该早就做到了。”
“因为…两个人。”
老者缓缓地伸出了两根枯树枝一样的手指。
“第一个是…‘圣子’。”
“那个…统治着‘辐射神教’的真正的‘伪神’。他是‘大元帅’，唯一一个不敢轻易招惹的…‘同类’。”
“而第二个…”
老者的独眼，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我们来时的方向——那座通体漆黑散发着亘古气息的“守望台”。
“——则是那个，一直孤独地守望着我们的…”
“——‘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