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洞顶崩塌下来的一块巨石,刚好砸在了一条地下暗河的边上。
在那巨石的缝隙间,生长着两簇拳头大小的晶体。
与之前楚言带回去那种暗沉不起眼的“水宝”不同,这两块晶体通体透明,内部并没有杂质。
反而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着一层淡淡的七彩晕光,漂亮得像是精工雕琢的艺术品。
“好看吧?”彩妹子蹲在地上,伸手去摸那晶体,脸上露出傻笑,“上次我和爹就在这里……那时候石头还没这么亮。”
夏栀语快步上前,取出一块包里携带的“水宝”进行对比。
两者质地相似,但眼前这两块显然更纯粹,结构更完美。
她脑中迅速闪过一串化学反应式。
这里应该是楚言他们上次采集后遗漏的角落。后来窑洞塌陷,外界的空气灌入,带来了高浓度的外星微生物。
这些微生物与空气中的氧气、以及这种特殊的纳米金属氧化物发生了长达数月的二次催化反应。
原本作为吸附剂的晶体,在漫长的时间里剔除了杂质,发生了质变。
夏栀语小心地用匕首撬下这两块晶体。
刚一入手,她就感觉到这晶体表面有一种温润的触感,完全没有普通石头的冰凉。
前方正好有几个积水坑,深浅不一,水质浑浊程度也不同。
夏栀语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她将其中一块晶体的一角,轻轻浸入那个最浑浊、散发着腐臭味的水坑里。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透明的晶体,在接触到脏水的瞬间,内部竟然迅速泛起了一层刺眼的猩红色,像是有血在里面流动。
她立刻将晶体拿出,甩干水渍。
仅仅过了几秒钟,那猩红色便如潮水般退去,晶体重新恢复了透明。
她又换了一个水坑。这个坑里的水相对清澈,只是有些许漂浮物。
这一次,晶体浸入后,内部呈现出的是一种淡淡的浑黄色。
夏栀语的手微微颤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楚言一直遗憾没有办法精准分辨水源的感染等级,而普通的“水宝”能净化,能检测水质是否被污染,却无法检测被污染的等级。
但这块经过二次变异的“超级水宝”,它内部的晶格结构对病毒极其敏感,能通过折射率的改变,直观地显示出病毒的浓度!
而且,它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它是可重复使用的检测仪!
在这末世,这东西的价值,无可估量!
有了它,今后寻找水源将不再是拿命去赌博。这是一个团队活命的基础。
夏栀语郑重地将两块晶体用布包好,贴身收进怀里。这一趟冒险,值了。
“彩妹子,我们走。”夏栀语拉起彩妹子,“跟我回湖心岛,那里有吃的,没人会欺负你。”
彩妹子原本顺从地跟着走了两步,可快到出口时,她突然停住了。
她用力甩开夏栀语的手,向后退去,拼命摇头:“不走……不走!”
她指着幽深的洞穴深处,眼中满是执拗:“爹……爹在里面。我要陪爹。”
“他已经不是你爹了,他是丧尸。”夏栀语试图劝说。
“是爹!”彩妹子尖叫起来,“他不咬我!他给我留吃的!我要陪爹!”
说完,她不再理会夏栀语,转身钻进了黑暗的甬道,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夏栀语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她明白,对于现在的彩妹子来说,那个五级丧尸,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和亲人。
哪怕那是怪物,也是保护她的怪物。
她重新回到地面时,夜色更深了。
特遣队的众人早已收拾妥当,车辆也已发动。这地方太过凶险,没人敢在这里过夜,必须另寻扎营之地。
夏栀语回到车边,将那两块晶体展示给温若棠和阿建等人看,简单解释了几句。
众人也都是一脸惊喜。
在车队出发前,夏栀语从卡车上搬下来三箱压缩干粮和三箱矿泉水。
她将这些物资整齐地码放在那个塌陷的洞口旁,并在上面盖了一层防雨布。
这是她能为那个可怜女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走吧。”
夏栀语跳上东风猛士的副驾驶,关上车门。
车队轰鸣着启动,车灯刺破黑暗,扬起一路尘土,迅速驶离了这片埋藏着往事与怪物的废墟。
后视镜里,铜官窑古老的轮廓渐渐模糊,最终被黑夜彻底吞噬。
夏栀语目光投向西南方那片被黑暗吞噬的群山,嘴唇微动,极其轻微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言哥哥……你可还好?”
……
数百公里外,蘑菇山腰。
那股足以让理智崩塌的血色迷雾中,楚言原本浑浊呆滞的双眼,极其突兀地波动了一下。
他那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深渊里,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轻轻颤动,那是第五境“慧海”在生死边缘,与至亲之人产生的某种玄妙共鸣。
这丝微弱的牵引让他意识到,眼前那些关于夏栀语老去、何天冷漠注视的画面,不过是虚妄的泡影。
但他动弹不得。
必须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楚言不再试图用蛮力去对抗那些纷乱的幻象,而是将仅存的一丝清明念头,强行沉入丹田气海。
呼吸。
他开始调整呼吸的律动。
摒弃了粗重的喘息,他的气息变得绵长、细微,仿若春蚕吐丝,连绵不绝。
这是1957年版《八段锦》的心法精髓。
那个版本的编纂者去除了晦涩玄虚的道家术语,强化了肢体导引与呼吸调节的科学性。
心法中要求的呼吸频率,竟与现代正念冥想中,能够有效平复心绪、诱发a脑波生成的频率高度吻合。
“两手托天理三焦。”
虽然肢体僵硬如铁,但他在意识中开始观想这一式。气血随着意念的引导,开始在经脉中缓缓流转。
胸腔内那狂暴撞击的心跳,在这股奇异的科学韵律下,逐渐平复。随着呼吸加深,脑海中那个疯狂叫嚣的“自我”开始淡化。
这种基于生理学的精准调节,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幻境对他神经系统的劫持。
四周的血色如潮水般退去,嘈杂的嘶吼声也随之消散。
耳畔重新响起的,是呼啸的山风,以及那一声声焦急、凄厉的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