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液体在门槛处凝成细线，齐砚生指尖一压，银针末端泛起青光，沿着缝隙刺入三寸，药性顺着纹路渗入地下管道。毒液停止流动，像被冻结的蛇蜕，蜷缩在瓷盘边缘。他收回针，目光扫过沈清梧——她靠在书架旁，药臼抱在胸前，呼吸平稳，耳后疤痕已褪去金芒。
寒隼仍被八根银针封在阵中，脉搏微弱但规律。齐砚生俯身取下他腰间青铜锁碎片，指腹摩挲断裂处，痕迹与红绳纤维完全吻合。他将碎片收入针袋，转身走向诊室角落的铁柜，拉开最底层抽屉，取出一个油纸包。
纸包打开，是一张泛黄的堕胎同意书，边角焦黑，墨迹模糊。这是周嫂半小时前塞进他白大褂口袋的，没说来源，只咳出一口血沫。
他端来一碗“蚀骨汤”，药汁漆黑如墨，冒着腥苦热气。这是周嫂用七十二味草药熬制的解毒剂，专破伪装性药痕。他将同意书一角浸入汤中，药液翻涌，纸面墨迹开始扭曲、融化，又缓缓重组。
一行小字浮现：“实验体植入日：x月x日（距齐氏夫妇死亡前72小时）。”
齐砚生瞳孔一缩。他记得那个夜晚——父母尸体被发现前三日，青囊门药库失火，七十二口药罐炸裂，其中三十七罐标注为“活体灵脉培育”。当时他五岁，躲在地窖里听见长老们低声争执：“……不该动孕妇……她肚子里的是纯种载体……”
这行字不是打印，而是手写补录，笔迹纤细却有力，与裴玉容签署慈善文件时的签名角度一致。
他正欲继续浸泡整张纸，门外传来拖把刮地的声音，节奏紊乱，断断续续。
齐砚生迅速收起文件，开门。周嫂倚在墙边，保洁车歪斜，桶内药渣泼洒一地。她右眼眶渗着血丝，嘴唇发紫，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监控记录带。
“车……”她喘息，“黑车……车牌尾数七……从太平间出来……装的是软尸袋……不是常规转运……”
齐砚生扶住她肩膀，右手两指夹针，刺入其手腕内关穴。一股温劲注入经络，周嫂身体一震，眼神短暂清明。
“谁开的？”
“裴家司机……戴口罩……手套沾了灰绿色粉末……和屠仲谋密室地板上的残留物一样……”她声音颤抖，“他们……在换人……七十二个……都是她的替身……”
话未说完，她膝盖一软，瘫坐地上。齐砚生立刻以银针点她百会、神庭二穴，稳住心神，随后将她背起，绕过主楼走廊，从消防通道转入b区废弃药房。他撬开锈锁，将周嫂安置在角落木床上，盖上旧毯。
“等我回来。”他说完，返身疾行。
医院监控系统已瘫痪，走廊灯光忽明忽暗。齐砚生启动古瞳，视野中热源信号清晰分布：护士站两人，值班室三人，地下车库入口仅一辆黑色商务车停靠，车内无生命迹象，但引擎舱仍有余温。
他避开巡逻保安，从西侧楼梯下行至b3层。途中两名保安经过，他抬手轻弹两枚银针，针尖擦过耳后风池穴，二人脚步顿滞，视线模糊，原地转了半圈后继续前行，毫无察觉。
地下车库空旷寂静，那辆黑色商务车停在最里侧，车身贴有“生物四级防护”标识，车门密封条泛着金属光泽。齐砚生靠近，掌心贴上车窗，寒意刺骨。车内温度低于零下二十度。
他取出青铜药杵，杵头轻敲车门锁芯。一声闷响，电子锁芯片碎裂。拉开车门瞬间，冷雾喷涌而出，带着浓重防腐剂与冷冻液混合的气味。
尸袋平躺于担架上，外层裹着防辐射膜。齐砚生戴上橡胶手套，用银针挑开拉链。冷气扑面，他眯眼逼近。
尸体面容赫然与裴玉容极为相似，但更年轻，约三十五岁左右，皮肤苍白近乎透明，唇色淡粉，眉心无痣。最触目惊心的是后颈——三条晶化灵脉嵌入皮肉，呈螺旋状向上延伸，末端接入颅底神经丛，脉络结构与屠仲谋密室胚胎完全一致。
标签卡插在尸袋侧袋，打印信息清晰：
**编号：72号实验体**
**状态：母体克隆·灵脉移植失败**
**存活周期：14天**
**用途：供能载体（备用脸模）**
齐砚生盯着“脸模”二字，手指收紧。他取出手机，对尸体面部、标签、灵脉接口连拍六张照片，又用银针刮取少许组织样本封入药囊。
就在此时，车顶应急灯闪了一下。
他立即合上尸袋，退后两步，古瞳扫描四周。通风管道上方有轻微震动，不是老鼠，是人为踩踏声。有人在上面监视。
他不动声色关上车门，手动锁死。刚退后三步，远处电梯门开启，脚步声逼近。
齐砚生闪身藏入相邻车位阴影，贴地而行。透过车底缝隙，他看见一双黑色皮鞋缓步走来，鞋尖沾着灰绿色粉末——正是屠仲谋常穿的那种定制款。
那人围着运尸车转了一圈，蹲下检查锁具，又伸手摸了摸密封条。片刻后，掏出对讲机低语几句，转身离开。
齐砚生等到脚步彻底消失，才从车底滑出，迅速返回通风井爬梯。他攀至顶部横梁，伏身藏进管道阴影处，从怀中取出手机，放大照片细节。
72号实验体的左耳垂有一道细微疤痕，呈倒月牙形——与沈清梧耳后疤痕形状一致，只是位置相反。
他猛然想起什么，翻开堕胎同意书背面。在蚀骨汤的作用下，另一行极小字迹正在浮现：
“载体双生分离计划启动日：朔月子时。h-07-14与h-07-15同步激活，原始模板销毁。”
原始模板……
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画面：十年前，他亲手签署的那份“青囊门遗孤死亡证明”，死者姓名空白，年龄栏写着“12岁”，死因栏印着“高烧引发畸变体暴走”。
而那天，正是朔月子时。
他握紧手机，指节发白。如果72个克隆体都是裴玉容的替身，那么真正的她，是否早已不在人间？而所谓的“继母”，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容器？
周嫂昏迷前的话再次回荡耳边：“别信脸……信疤……”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腕护腕。那里藏着一道旧疤，是五岁时青囊门长老用银针封灵脉所留。他曾以为那是救命印记，现在想来——或许也是某种编号烙印。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尸体面部特写。他放大耳垂疤痕，再对比沈清梧的照片，两者弧度几乎完全对称，如同镜像。
突然，一条新消息弹出。匿名号码发送，无文字，只有一段音频。
他点开。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虚弱却清晰：“……第七通道尽头……冷冻舱……打开14-A……她在等你……别让她一个人醒过来……”
声音戛然而止。
齐砚生抬头望向通风管道深处。黑暗中，远处传来保洁车轮滚动的声响，节奏缓慢，像是有人推着它，一格一格碾过地砖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