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放下笔,纸上的“谁在帮他?”还带着刚写完的压痕。
他把证物袋收进公文包,拉上拉链,转身走出数据提取室。
走廊灯光稳定,没有闪烁,监控摄像头红点正常。
他走到门口,一名工作人员递来加密手机。
屏幕亮起,是陈工发来的消息:
“两份备份硬盘已封装,一份送往省检服务器机房,
另一份放入您办公室保险柜,全程录像存档。”
他点头,拨通侯亮平电话。
“U盘解密了。”他说,“分红明细、审批文件、录音都有。
高育良、祁同伟、赵立春都在里面。
还有一条涉及沙瑞金,但标记了问号,不确定是否真实接触。”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我现在动身。”侯亮平声音低,
“审讯必须由我主控,程序不能出错。”
“我已经联系季昌明。”孙连城说,
“他在路上,我们直接去羁押中心会合。”
挂断电话,他又打给后勤组:
“从现在开始,所有进出羁押区的人员必须登记姓名、单位、事由,拍照留底。
任何人不得单独接触丁义珍,包括律师。”
“明白。”
五分钟后,车停在楼下。
司机已经等候。
孙连城坐进后排,公文包放在腿上。
车子启动,驶向机场东区羁押点。
路上,手机震动。侯亮平发起三方语音通话。
“我的意见是,一见面就甩证据。”侯亮平说,
“用分红名单打他措手不及,让他意识到自己什么都藏不住。”
季昌明的声音随后响起:
“太急。
丁义珍不是软脚虾,他背后有人撑腰,心理防线不会轻易崩。
如果我们一次性亮出全部底牌,他要么装傻,要么反咬一口,说我们栽赃。”
孙连城听着,手指在公文包边缘轻轻划过。
“我建议分三步。”他说,
“第一步,由侯处主审,出示资金流向和分红表,确认他个人受贿事实。
这一步不提其他人,只让他承认自己拿钱办事。”
“第二步,放出录音。
先放赵瑞龙和他谈分成的那段,再逐步往上推,提到高育良口头同意容积率调整。
每放一段,观察他的反应。
等他出现动摇,立刻追问链条来源。”
“第三步,保留沙瑞金相关的音频。
不提,也不删。
作为备用伏笔。
如果他试图攀扯高层,我们可以反制;
如果他是被陷害的,也能及时收手。”
车内安静了几秒。
“可以。”侯亮平说,“按你说的来。”
季昌明也应下:“指挥权你牵头,我和侯处配合。”
孙连城没再多说。
他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他们不再只是追查一个逃犯,而是在撬动整个系统的根基。
二十分钟后,车辆抵达机场东区羁押中心。外围警戒线已拉起,岗哨持械站岗。
大门识别系统扫描车牌后缓缓开启。
车停在调度楼前。孙连城下车,拎着公文包走向入口。
两名干警迎上来,其中一人是现场值班负责人。
“孙区长,我们接到通知,但还没收到正式指令文件。”
孙连城从包里取出一份盖有省委公章的红头文件,递给对方。
“联合行动令,由我负责现场总协调,侯亮平、季昌明协同。
审讯流程、人员进出、证据移交,统一归口管理。”
那人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抬头看向身后同事。
“马上召集当班人员开会。”
五分钟后,七名核心岗位人员集中在监控调度室。
墙上大屏分割成十二个画面,其中一块正显示审讯等候区,
丁义珍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桌面,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金属边沿,一下,一下,像在计算时间。
孙连城站在屏幕前看了一会儿。
“他已经等了多久?”
“两个半小时。期间要过一杯水,没说话,也没要求见律师。”
“指纹登记做了吗?”
“做了两次,每次都有录像。”
孙连城转向众人:“从现在起,执行三项规定。
第一,所有进入审讯区域的人员,无论身份,必须双人同行,进出登记,随身物品存放指定柜。
第二,审讯室内外各设一台摄像机,双机位同步录制,视频流直传省检云端,本地不得留存原始文件。
第三,任何通讯设备禁止带入核心区,包括对讲机。
如有紧急情况,使用固定座机,通话记录自动备案。”
没人提出异议。
“另外,刚才有律师自称受家属委托要求会见。”孙连城问,“查到什么?”
“姓张,个体执业,无固定律所。提供的联系方式为空号,身份证信息正在核验。”
“不见。”孙连城说,“没有完整委托手续,不准靠近羁押区十米内。
把他名字记下来,交技术组查社会关系网。”
安排完毕,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丁义珍当前画面。放大脸部。
眼袋微肿,但眼神清明,嘴角偶尔抽动,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侯亮平和季昌明几乎同时到达。
三人站在监控墙前。
“他还在敲桌子。”侯亮平说,
“这个动作从被捕到现在就没停过。”
季昌明皱眉:“是不是在传递信号?摩斯密码之类的?”
“不像。”孙连城摇头,
“节奏太稳,更像是……习惯性动作。或者,他在等某个时间点。”
“什么时间点?”
“不知道。但既然他敢等,说明他认为还有变数。”
季昌明低声说:“你觉得他指望谁来救他?”
孙连城没回答。
他盯着屏幕,看着丁义珍的手指又一次落下。
敲。
敲。
敲。
三下短,三下长,再三下短。
像某种节拍。
他忽然想起什么。
“调取昨晚b3仓库清洁记录。”他对技术人员说,
“重点看零点到两点之间,有没有穿蓝色工服的人进出。
另外,查安讯通维修日志,最近一周内是否有员工在货运区长时间停留。”
“是。”
这时,对讲机响了。
“报告,羁押区西侧铁门发现一处松动螺栓,初步判断为人为破坏,痕迹较新。”
孙连城转头看向侯亮平。
“他不是一个人在等。”
话音未落,调度台电话响起。
接线员接听后,脸色一变。
“说是京州市政府办公室来电,
询问丁义珍是否已被移交司法程序,要求立即释放,理由是‘涉密项目关键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