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里传来赵警官的汇报:
“目标正往d区货梯移动,拦截组已就位,等待踏出电梯井的瞬间实施控制。”
孙连城盯着主屏上那条由监控拼接而成的逆时针轨迹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头,目光锁定在热成像画面中那个左肩微倾的身影。
电梯门尚未开启,但空气已经绷紧。
三秒后,电梯内部摄像头传回画面,空无一人。
“不对。”孙连城立刻抬眼,“他没进去。”
话音未落,外围小组急报:
“d区南北出口均未见目标出现,通道封闭正常,无强行破拆痕迹。”
孙连城迅速调取最近三十秒所有相邻区域的通行记录,
发现西侧设备间防火门在四十七秒前被手动开启过一次,持续时间十一秒,门禁卡编号为“wL-0387”,
与此前保洁服伪造工牌编号属于同一序列。
“不是走电梯,是绕维修通道。”他抓起通讯器,
“通知赵警官,放弃货梯布控,立即转向西廊夹层,查通风管道入口。”
命令刚下,耳机里突然炸开一阵杂音。紧接着,赵警官的声音断续传来:
“……车辆已围……准备控……烟雾!”
信号中断。
大屏幕上的实时传输画面瞬间被浓雾吞没,镜头前仿佛被人泼了一桶石灰水。
五秒后恢复,只见几辆黑色越野车停在机场东侧辅路,车门大开,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一名便衣蹲在车旁,手中捏着一枚银灰色圆筒,抬头对着摄像头喊:
“制式烟雾弹,军用级别,三枚齐发。”
孙连城眉头一沉,转头问技术员:
“那辆车是谁批准靠近的?”
“系统记录显示,十五分钟前收到省厅协查指令,称该车辆涉嫌运输违禁品,要求现场拦截。”技术员快速翻查日志,
“指令签发人是季昌明办公室专线。”
孙连城沉默片刻,随即拨通内线。
电话接通,季昌明声音平稳:“刚才的情况我看到了,线索确实来自我们布在国土局的人。
昨晚十一点接到消息,说丁义珍会通过这辆车转移至城南高速口,司机是长期合作的地下接送人。”
“司机在哪?”孙连城问。
“已经被控制,在派出所做笔录。他说自己早上交接车辆时一切正常,根本不知道车里被人装了东西。”
孙连城挂了电话,没有多言。
他调出该车辆近七十二小时的进出记录,发现其昨夜曾进入机场后勤区补给清洁剂,
而当日值班登记表上,签字栏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陈国强。
就是那个被查出收受二十万汇款的地勤人员。
“不是巧合。”他对身旁的技术员说,
“有人在借我们的手制造混乱。”
他重新打开情报汇总界面,将过去十二小时内所有非加密渠道传入的信息逐一筛出。
除季昌明这条外,还有两条匿名消息值得注意:
一条称“军用机场将于凌晨两点启动紧急调度”,
另一条则说“废弃跑道即将开放临时起降许可”。
两条消息发布时间相隔不到十分钟,Ip均经多重跳转,最终指向京州郊区一处废弃通信基站。
更关键的是,这两条消息在发出后,都被某个内部账号查阅过三次以上,
最后一次访问时间,正是赵警官带队出发前十分钟。
“有人在看。”孙连城低声说,
“而且他知道我们会信。”
他当即下令:
“从现在起,所有外部传入情报必须经过双人核验,未经加密通道传输的一律视为无效。
另外,把刚才发布的拦截指令全部撤回,对外宣称‘行动调整,暂缓执行’。”
技术员迟疑:“可外面的人已经动手了,现在否认,会不会影响士气?”
“比被牵着鼻子走好。”孙连城站起身,走到指挥台前方,
“他们不怕我们追得狠,就怕我们乱。现在每错一步,都是帮他们争取时间。”
他转身看向大屏,三条动态轨迹线仍在运行:
一条是主厅二次核验的推进进度,
一条是西廊夹层的搜索进程,
第三条则是内网流量监测曲线。
就在刚才,曲线末端出现了一个微小突起,
有数据包试图通过打印机后台向外传输。
“木马还在。”他说,
“但它现在传的,是我们喂它的假情报。”
他坐回位置,拿起钢笔,在战术板上划掉“东侧辅路”标记,重新圈定城东地下货运通道入口。
“发布新消息。”他对技术员说,
“就说指挥部决定暂停主厅清查,集中力量封锁城东通道。
信息只让两个可信便衣口头传递,地点选在安检休息区和饮水间。”
“你是想引对方再出手?”
“不。”孙连城摇头,
“我是要看看,谁会在接下来十分钟里,突然离开岗位,或者频繁查看手机。”
命令下达后,指挥中心陷入短暂安静。
几名值守警员低头操作终端,键盘声规律响起。
有人端起茶杯喝了半口,又放下;
有人揉了揉眼睛,继续盯屏。
孙连城不动,手指仍在桌面轻敲,节奏稳定。
八分钟后,技术员低声开口:
“区长,刚才有名信息科值班员申请离岗去洗手间,走了快三分钟还没回来。
他的工位电脑刚才自动登录了一次内网日志查询页面,查的是……东区通道布防名单。”
孙连城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大屏右下角的行为审计窗口。
“把他名字记下来。”他说,“不要动他,等他自己回来。”
几乎同时,赵警官来电:
“西廊夹层通风口发现撬痕,初步判断有人穿过管道前往b区设备平台。我们正在搜查。”
“带红外探测仪。”孙连城提醒,“别打强光,他现在最怕暴露。”
“明白。”
通话结束,孙连城靠向椅背,闭了闭眼。
他知道,丁义珍不会一直躲藏。
这个人擅长制造混乱,也依赖混乱生存。只要他们表现出一丝动摇,对方就会立刻反扑。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反过来利用这种心理。
他睁开眼,再次调出那辆被烟雾弹干扰的越野车照片。
放大车尾保险杠角落,发现一道浅淡划痕,呈斜向上走势,像是蹭过水泥桩或护栏。
“查这辆车昨天夜间是否出现在城西加油站附近。”他说。
技术员迅速接入交通监控系统,几分钟后反馈:
“有记录。昨夜十一点四十三分,
该车驶入西郊中石化加油站,停留六分钟,期间司机下车抽烟,未加油。
监控拍到他接了个电话,挂断后神情紧张。”
“打电话的人呢?”孙连城问。
“号码归属地是境外虚拟运营商,无法追踪。”
孙连城盯着画面里那个低头点烟的男人,忽然道:“这不是接电话,是等人确认指令。”
他站起身,走到战术板前,用红笔画了一条新线,从西郊加油站出发,穿过城市边缘道路,直指机场东侧辅路。
“这不是接送车。”他说,
“这是诱饵车。有人故意让它出现在监控里,就是为了让我们追。”
他转身看向技术员:“现在把城东通道的假情报再传一遍,
这次加一句:‘重点怀疑车辆为深蓝色皮卡,悬挂外地牌照’。”
“真要这么说?万一有人照着去查……”
“就让他们去查。”孙连城打断,“越多人参与,越容易露出破绽。”
他重新坐下,目光回到大屏。
内网流量曲线再次波动,这次持续时间更长,数据包体积明显增大。
“他在传。”孙连城低声说,“传得越多,漏得越多。”
就在这时,洗手间方向传来脚步声。
那名信息科值班员回来了,手里拿着湿纸巾,一边擦手一边快步走向工位。
他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关闭浏览器页面。
孙连城看见了。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敲了三下桌面,节奏变了。
指挥中心灯光微闪,空调风声低了几分。
所有人依旧忙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孙连城知道,棋盘已经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