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委大院，一号楼办公室。
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李达康坐在办公桌后，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桌上那份刚送来的，只有薄薄一页纸的报告。
秘书小金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办公室里的气压低得让他胸口发闷。
几个小时前，李达康几乎是咆哮着下达命令，要动用市里的一切力量，把星宇集团和那个叫林峰的小子查个底朝天。
可现在，反馈回来的结果，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
“书记，我们……我们能动用的渠道，都试过了。”小金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市局、工商、税务……所有派出去的人，都只查到了一些公开的工商注册信息。”
他停顿一下，声音压得更低。
“更深的东西，查不动了。”
李达康终于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他。
“说清楚。”
“星宇集团的所有核心资料，包括那个叫林峰的个人档案，都被列入了保密条例，我们的权限……不够。”小金艰难地开口，
“我们派去光明区分局了解情况的两位同志，没过多久就被省厅的人‘请’去喝茶了。人刚放回来，什么都不敢说，只说那不是他们能碰的案子。”
省厅……
李达康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祁同伟那张脸。
他抓起桌上的报告，纸张被他捏得变形。
报告的最后一栏写着：调查建议——中止。
“混账！”
李达康再也无法维持平静，他将报告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小金身体一抖。
“一个注册在光明区的小公司，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凭什么能让省厅给他保驾护航？凭他姓祁吗？”
李达康的胸口剧烈起伏。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商业行为，这是祁同伟在向他示威。
在他的地盘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了一颗他动不了的钉子。
这比当面挂他电话，更让他感到羞辱。
“书记，那……我们还继续吗？”小金试探着问。
李达康缓缓靠回椅背，身体陷入柔软的皮革里。
他闭上眼，几秒后又睁开，那片血红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他清楚，硬闯，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他得换个法子。
“星宇集团最近有什么大动作？”他问。
小金连忙翻开随身带的记事本：“有！他们刚刚拿下‘火炬计划’的重点扶持名额，正在申请光明区东郊那块工业用地，准备扩建厂区，规模非常大。”
“把这份用地申请报告，压一压。”
……
同一时间，星宇集团顶层办公室。
林峰面前那台与外部物理隔绝的加密电脑，屏幕上弹出一个简洁的对话框。
【目标已归案，按叛国罪论处。】
他移动鼠标，关掉了对话框。
张涛，这枚用过的棋子，终于有了他该有的归宿。
背叛者，没有资格谈论功过，只有代价。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王德发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兴奋，全是焦急。
“峰哥，出事了！”
“怎么了？”
“土地！”王德发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我们扩建厂区的用地申请，被市规划局给驳回了！理由是‘周边配套设施规划不明，需重新评估’！”
他喘着粗气，继续说：“我托人去问了，说这是市里李书记亲自点的头！这不是明摆着卡我们脖子吗？没有地，我们的生产线就没法扩建，那些雪片一样飞来的订单，全都要违约！”
林峰拿起那份文件，看着上面的红色印章和官样文章，并没有多少意外。
这是李达康的反击。
精准，而且狠辣。
直接打在了星宇集团扩张的命脉上。
王德发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啊峰哥？要不……要不找找祁厅？”
“不用。”
林峰放下文件，拿起桌上的私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祁同伟沉稳的声音。
“小林。”
“祁哥，李达康动手了。”林峰直截了当。
“我知道。”祁同伟的语气很平淡，“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狗，总要叫几声。他查不到你，只能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他卡住了我的地。”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需要我帮你解决吗？”祁同伟问。
“不用。”林峰回答得同样干脆，“他既然想在牌桌上玩，我就陪他玩。只是想告诉您一声，免得您担心。”
祁同伟笑一下：“好，有你这句话就行。放手去做，京州这片天，塌不下来。”
通话结束。
王德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峰哥，咱们到底怎么办啊？总不能干等着吧？”
林峰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李达康想要政绩，想要Gdp，想要一个受他掌控的京州。”林峰的声音很轻，
“他不会跟钱过不去。他现在卡我，只是想逼我低头。”
“那我们……”
“那就给他一个台阶下。”林峰转过身，“也是给他挖一个更大的坑。”
他拿起另一部电话，拨给秘书。
……
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夜已经深了。
李达康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正准备起身回家。
桌上的红色电话，突然响起。
他拿起听筒，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省委副书记，高育良。
“达康同志，这么晚还没休息啊。”高育良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
“高书记，您有什么指示？”李达康的态度恭敬起来。
“指示谈不上。”高育良笑了笑，“只是听说，你今天给祁同伟同志一个亲戚在光明区搞的一个高新企业，使了点小绊子？”
李达康的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