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将那片寒髓莲小心收进袖中，指尖仍残留着一丝凉意，仿佛拂过清晨的露水。他脚步未停，继续前行，穿过幽深的甬道。风不知何时悄然止息，石壁湿漉漉的，在微弱光芒下泛着青灰的光泽。
灵悦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腰间剑穗轻轻摆动，却未发出丝毫声响。墨玄拍了拍红衣上的尘灰，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苏璃则默默扶正发间的银簪，动作比平日慢了些，似在思索着什么心事。
半个时辰后，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长桌两侧坐满了各门派代表，云逸立于主位之前，手中未持文书，仅有一枚玉简静置于案上。他未多言，从袖中取出一片晶莹剔透的花瓣，轻轻放入白玉托盘。那花瓣泛着微光，灵气纯净，一眼便知非凡。
“三天前，天机阁长老心脉断裂，几乎不治。”云逸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物出自北岭废墟最深处，仅用一瓣，便稳住了他的性命。”
灵悦上前一步，指尖凝聚一缕灵力，轻覆于花瓣之上。刹那间，淡蓝光晕扩散开来，空中浮现出数道经脉虚影，清晰展现灵气如何逐步修复断裂之处。几位年长修士对视一眼，有人微微颔首，眼中闪过惊异。
墨玄冷哼一声，从药瓶倒出一粒黑色丹丸，抛向托盘边缘。“若是寻常灵药，我这‘断息引’早让它腐化变质。”可那丹丸刚触花瓣，竟如被弹开般滚落一旁，仿佛那花根本不愿沾染污浊。“它认主人，也不认毒。”
角落里的苏璃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如同谈论天气：“若落入魔修之手，七日内便可炼成‘噬魂香’，东域修士皆会沦为傀儡。”她顿了顿，又补一句，“但他们进不去那条路——唯有灵根残缺者，才能活着走出。”
厅中顿时寂静无声。
天剑门一位老者抚须沉吟：“你们这份心意难得，但统领联盟非同儿戏。你们年纪尚轻，根基未稳，如何服众？”
云逸未作解释，只抬手解开外袍，从贴身处取出一支玉簪。他轻轻一掰，簪身裂开，露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笺。他当众展开，随即点燃。
火焰跃动，映亮了他左耳那颗小小的朱砂痣。
“《圣体灭天诀》前三重口诀，已誊录于藏书阁禁地石壁。”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坦然，“愿加入者，皆可参悟。我不藏私，亦不强求。但这功法逆天而行，错一步，便是魂飞魄散。若你们信我，我可亲自指点。”
话音落下，不少人神色微变。
玄音谷主起身，目光锐利：“既然如此慷慨，为何不交出完整拓本？众人共研，岂不更快提升实力？”
云逸低头片刻，再抬头时眼神平静：“因为那是哑奴以命换来的传承。我可以分享，却不能任其流落四方。若您执意索要全本……”他略一顿，声音低了几分，“我现在便可带您去见他最后一面。”
无人再语。
谷主凝视他良久，终是轻叹：“你比我想象中更懂得何为代价。”
就在此时，一名侍从匆匆进来，在墨玄耳边低语几句。墨玄眉头微皱，立刻将一张密报递予云逸。
云逸扫了一眼，神色如常。
苏璃察觉有异，悄然靠近。云逸将密报反扣掌心，只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当即会意，不动声色退至角落，指尖轻弹，一根几不可见的银线自袖中滑出，缠上梁柱，悄无声息延伸至门外走廊。
“有小门派想背盟？”墨玄低声问。
云逸摇头：“尚未行动，只是试探。”他转身面向众人，声音坚定，“联盟一旦成立，便不只是名号。我提议，在契约末尾加一条——凡中途背叛、勾结外敌者，视为修仙界公敌，所有盟友共讨之。”
“是否太过严厉？”一位女修皱眉问道。
“比起被人从内部瓦解，这已是最低代价。”灵悦首次开口，声音清冷，“我们刚自黑水渊归来，深知有些陷阱，无需见血便可杀人。”
众人默然。
片刻后，天剑门代表率先落印。金纸燃起青焰，契约生效。紧接着，玄音谷、丹霞宗相继署名。当最后一道印记落下，整座议事厅似有轻微震动，符文自纸上浮现，旋即沉入地面。
联盟，成了。
云逸接过尚带余温的契约，指尖能感知到其上尚未散尽的灵力波动。他并未立即收起，而是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这不是结束。”他说，“这只是开始。”
墨玄靠在椅背上，饮了一口葫芦中的灵液，嘴角微扬：“总算不必再暗中追查线索了。”
灵悦走到云逸身旁，目光落在他握着契约的手上。那只手布满旧伤与新茧，却稳如磐石，不曾有丝毫颤抖。
苏璃收回银线，指尖轻抚脚踝上的铃铛。这一次，无人投来异样目光。她低下头，唇角微扬，像是第一次真正松了口气。
云逸正欲开口，忽觉契约边缘掠过一道极细的暗纹。他瞳孔一缩，迅速翻转纸面——原本空白的背面，竟浮现出一行小字：
“归墟之门，已在人间开启。”
他猛然抬头，环视四周。所有人神情如常，仿佛毫无所觉。
那行字，唯他一人可见。
他缓缓合拢手掌，将契约紧紧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