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港的清晨，海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在“维多利亚女王号”的甲板上，将昨夜的暧昧与阴暗驱散得一干二净。白色的游艇在碧蓝的海面上显得格外耀眼，像一把手术刀，切开了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张磊坐在甲板的餐桌旁，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冷却的黑咖啡。他身上穿着游艇上备好的浴袍，指尖夹着香烟，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却忘了弹。
身后传来了高跟鞋敲击柚木地板的声音。哒，哒，哒。节奏精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张磊的神经上。
“怎么，在忏悔？”
安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清冷，干脆，完全没有了昨夜那种令人迷醉的沙哑。
张磊的手抖了一下，烟灰落在雪白的桌布上，像是一块刺眼的污渍。他转过头。
安娜已经换好了一身白色的西装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妆容精致完美，看不出任何宿醉或纵欲的痕迹。她站在那里，依然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华尔街女王，仿佛昨晚那个在他怀里喘息的女人只是张磊的一场幻觉。
她在张磊对面坐下，侍者立刻上前为她倒上一杯苏打水。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张磊掐灭了烟头，声音有些干涩，“关于昨晚……”
“昨晚很完美。”安娜打断了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但那只是开胃菜。张磊，既然醒了，我们就该谈谈正餐了。”
“正餐？”张磊皱起眉头。
安娜挥了挥手，屏退了周围所有的侍者。甲板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
“你以为昨晚是什么？”安娜放下杯子，双臂抱胸，目光如炬地盯着张磊，“是一次意乱情迷的出轨？还是两个寂寞成年人的相互慰藉？”
张磊避开了她的视线，看向远处的海面：“难道不是吗？我们喝多了，气氛到了，然后犯了个错。我会对这件事负责，但是安娜，这不能影响公司的……”
“错？”安娜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张磊，你到现在还这么天真。在我的字典里，没有错误，只有交易。没有意外，只有布局。”
张磊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安娜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我不需要一个只会写代码、看报表的cEo，那样的人猎头公司能给我找来一打。我需要的，是一个跟我流着一样的血、有着一样的野心、甚至连呼吸频率都跟我一致的共谋者。”
她身体前倾，压迫感扑面而来：“我要的，是一个绝对忠诚的盟友。这种忠诚，靠合同约束不了，靠利益捆绑不牢。只有当我们共享了最私密的秘密，越过了道德的底线，这种盟友关系才是坚不可摧的。”
张磊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突然觉得她比任何竞争对手都可怕。
“所以，我是你的投名状？”张磊的声音在颤抖，“你用这种方式来测试我？”
“不，我是来收割你的。”安娜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张磊，看看你自己。你现在拥有一切，名声、财富、地位。但这些是谁给你的？是我。我可以给你，也可以随时拿走。那个对赌协议还悬在你头上，只要我动动手指，切断资金链，你在纳斯达克敲钟的梦就会碎成粉末。”
张磊的拳头在桌下紧紧攥住：“你在威胁我？”
“我在陈述事实。”安娜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在张磊面前，“看看这个。”
张磊迟疑了一下，拿起文件。翻开第一页，他的瞳孔瞬间收缩。
那是一份针对一家名为“远东航运”的公司的做空计划。手段之狠辣，布局之精密，简直令人咋舌。而计划的核心执行人一栏，赫然写着张磊的名字。
“这是违法的！”张磊猛地合上文件，压低声音吼道，“这涉及到内幕交易和操纵股价！如果被查出来，我会坐牢的！”
“富贵险中求。”安娜靠在椅背上，神情淡漠，“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我的死对头。我要你做空它，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帮我复仇。这单做成，你的个人收益将超过五千万美金。有了这笔钱，就算公司输了对赌，你也依然是富豪。”
“我不干。”张磊把文件推回去，站起身，“我有底线。我出轨已经是混蛋了，但我不能犯罪。”
“底线？”安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张磊，直到把他逼退到栏杆边，“张磊，别骗自己了。从你为了拿订单截胡侯杰的那一刻起，从你为了融资签下我对赌协议的那一刻起，你的底线就已经像这维港的泡沫一样，破了。”
她伸出手，帮张磊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浴袍领口，动作温柔，眼神却冰冷：“你以为你还能回头吗？昨晚你在这个甲板上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你说你恨那种平庸的生活，你说你想成为狮子。现在狮子的猎场就在眼前，你却想缩回去做绵羊？”
张磊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而且，”安娜凑到他耳边，声音低得像魔鬼的呢喃，“昨晚在床上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很享受那种征服感，不是吗？那种掌控一切、肆无忌惮的快感，林雪给不了你。她只能给你温吞水一样的日子，让你在柴米油盐里慢慢生锈。只有我，能让你燃烧。”
张磊的呼吸变得急促。脑海里，昨晚疯狂的画面和眼前那份触目惊心的做空计划交织在一起，撕扯着他仅存的理智。
“五千万美金。”安娜抛出了筹码，“足够你给林雪和孩子几辈子的保障。就算万一出事，也是我顶着，你只是执行者。你想想，没有这笔钱，万一对赌失败，你将一无所有。到时候，你拿什么去维护你那个所谓的幸福家庭？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你比我懂。”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围猎。
前有金钱诱惑，后有把柄威胁，中间是难以抗拒的欲望陷阱。
张磊看着安娜。阳光下，她的脸庞美丽而残酷。她就像这资本世界的一个缩影，吃人不吐骨头，却又让人趋之若鹜。
“为什么是我？”张磊的声音哑得厉害，“既然你有这么大的能量，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够饿。”安娜笑了，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我见过太多所谓的精英，他们出身优越，做事四平八稳，爱惜羽毛。但你不一样，你是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你身上有股狠劲，为了往上爬，你可以咬碎牙齿和血吞。昨晚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你的骨子里，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她再次拿起那份文件，递到张磊面前：“拿着它。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真正的盟友。我的资源就是你的资源，我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当然，我的身体，也只属于你。”
张磊低头看着那份文件。白纸黑字，像是一道通往地狱的请柬。
但他能拒绝吗？
拒绝意味着失去安娜的支持，意味着对赌失败的风险，意味着昨晚的丑事可能被曝光，意味着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瞬间崩塌。
接受，则是彻底的堕落，是与魔鬼签订契约。
可是，那五千万美金……那个哪怕失败也能保全家人的承诺……还有眼前这个能带他领略世界巅峰风景的女人……
他的手缓缓抬起，在空中停顿了几秒。这几秒，仿佛过了一生。
最终，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冰凉的纸张。
安娜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知道，她赢了。
张磊一把抓过文件，紧紧攥在手里，纸张被捏出了褶皱。他抬起头，眼中的挣扎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如果出事，”张磊死死盯着安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必须保证林雪和孩子的安全。”
“成交。”安娜伸出手。
张磊没有握手。他猛地伸手扣住安娜的后脑，粗暴地吻了下去。
这不是吻，是宣泄，是盖章，是两个共谋者之间肮脏而神圣的仪式。
阳光刺眼。
海鸥在头顶尖叫盘旋。
在这个光天化日之下，在维多利亚港最昂贵的游艇上，张磊把自己最后一点灵魂，摆上了货架，卖了一个好价钱。
良久，唇分。
安娜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但眼神依然清明得可怕。
“很好。”她转身走向船舱，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换衣服吧。半小时后，我们的律师团队会登船。既然决定做狮子，就别让猎物等太久。”
张磊站在原地，手里依然死死攥着那份文件。
海风吹过，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但体内的血液却在沸腾。
他转过身，看向北方。那里有他的家，有他的妻子，有他还没出生的孩子。
“对不起。”他对着虚空，无声地说了一句。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走向船舱阴影深处，走向那个属于安娜，属于金钱，属于权力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