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烟在三人之间袅袅升起，苏寒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专利证书的烫金边框。
阳光透过纱帘，在实用新型专利第Sh1997-3-004857号的字样上投下细碎的光。
这是新厂区平面图。姜叔的老怀表压在图纸一角，手指划过染色车间的位置，德国进口的自动裁床下周到货，刚好赶上周老板那批旗袍订单。
苏寒注视着他指甲缝里残留的粉笔灰——那是他亲自在车间地面标注设备位置的痕迹。
秦经理的皮包地弹开，鲜红的指甲捏出份合同：
工人全部重签了，基本工资压到350。翡翠镯子滑到腕骨，露出下面一道陈年烫伤，多劳多得，干不好的趁早滚蛋！
挺好。苏寒把茶杯放回托盘，瓷器相撞的轻响中补了句，年终奖按利润5%提。
姜叔的老花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
他突然从公文包掏出个布囊，倒出三枚铜钱：流水线方位得卜一卦。
封建迷信！秦经理的耳坠乱晃，却忍不住偷瞄卦象。
苏寒注视着落在专利证书上的铜钱——乾隆通宝四个字正好压在专利人：苏寒上方。
东南朝向，大吉。姜叔收起铜钱，顺手把苏寒杯里的冷茶添满，缝纫机摆位要避开横梁压顶。
这是新设计的工牌。秦经理随后推来一张样品卡，三叶草logo下印着星辰制衣1997。
卡片材质比县服装厂的厚实三倍，这应该不会像前世那样，在苏寒的工牌被撕毁时轻易折断。
苏寒突然站起身。军装制服的下摆带起一阵风，掀开了账本最新那页——上面写着她凌晨计算的数据：
工人日均产量≥15件 → 月均收入≈800元
这个数字是前世同期服装厂的三倍。
质检员单独列出来。她突然说，每月多给50元全勤奖。
我去泡新茶。她走向厨房，却停在冰箱前。
冷冻格里整齐码着三盒饺子，是姜叔上周带来的，包装盒上还标着韭菜鸡蛋猪肉白菜——就像车间里分门别类的布料。
窗外传来航天大学的下课铃声。
秦经理正用钢笔修改合同细节，翡翠镯子磕在桌面的节奏，恰似缝纫机的针脚频率。
姜叔则掏出口袋里的瑞士军刀，削着铅笔准备记录。
苏寒望着茶水柜玻璃门上的倒影——三个影子在晨光中交融：
- 秦经理鲜红的唇色像面警示旗
- 姜叔的旧怀表链如同安全围栏
- 而她自己的军装肩章，则是永不倾斜的天平
营业执照下周挂墙。秦经理突然说，你要不要来看看？
苏寒摇头。
秦经理突然拍桌，翡翠耳坠乱晃：差点忘了！她从皮包抽出烫金请柬，轻工局年底展销会，我给咱星辰报了名。
请柬飘落在图纸上，盖住了裁剪车间的位置。
苏寒盯着展位费每平米2000元的小字，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摸出个信封：香港周老板的定金，够租十平米。
话题转到新挂的厂牌时，三人的茶杯同时一滞。
老厂牌拆下来那天...姜叔的老花镜片上泛起雾气，几个老师傅蹲在门口哭。
苏寒望向窗外。航天大学的火箭模型正在试车，轰鸣声震得玻璃微颤。
下个月开始，秦经理的指甲叩击着财务报表，锦绣年华系列在燕莎上柜，抽成按15%算。
这个数字让苏寒眼皮一跳——前世她的设计被商场抽成30%，还要倒贴促销员管理费。现在，专利证书就压在账本下，ZL两个字母的凸起纹路硌着她的掌心。
讨论接近尾声时，秦经理的手机突然震动。新收的短信显示：香江专柜首批铺货完成，共777件。
秦经理凑过来让苏寒和姜叔看，香水味混着茶香：这数字吉利！
厂里的事您二位多费心。苏寒最终合上账本，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声，我最近在琢磨新面料。
茶壶嘴突然喷出一缕白汽。秦经理和姜叔对视一眼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