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的话似块石头砸进死水里。
人群愣了片刻，随即动了起来。怕死是真，想活更是真。木姑娘说有办法，那就听她的话做。
有人捡柴，有人烧水。钱伯领着几个腿脚利索的人，赶紧去寻草药。
顾长渊看着迅速各就各位的难民，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不是滋味。他这将军的话，有时候还不如这丫头片子话好使。
很快，钱伯他们带着些挖来的草药回来了，鱼腥草、车前草居多，金银花藤只找到一小把。条件有限，只能将就。
木念从自家板车上拿出一个大瓦罐。趁没人注意，背过身，悄无声息地从空间里装满一罐灵泉水拿出来。
她把瓦罐递给刚走过来的钱伯道：“用这个水做底，熬药。”
钱伯啥也没问，接过瓦罐，重重点头。“明白。”
隔离区那边，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心头发慌。那家的媳妇搂着两个孩子，眼泪啪嗒啪嗒掉，又不敢哭出声。
木念走过去，隔着几步远停下道：“给他喂点温水，别喝生水。”
女人慌忙点头，拿起破碗就要去倒水囊里的水。
“用那个。”木念指了指刚架起来不久、正在烧沸的大锅水。
药罐子架在火上，钱伯小心地把木念给的那大罐“底水”倒进去，又加上普通溪水和草药。
火烧得旺，药罐咕嘟咕嘟响，一股带着清苦气的药味慢慢散开。
所有人都眼巴巴盯着那口药罐，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龙湖半靠在板车上，目光掠过忙碌的人群，最后停在木念侧脸上。她神情专注，嘴唇抿得有点紧。
他知道，那罐“底水”不简单，木念在冒险。
药熬好了，颜色深褐，跟普通药汤没啥两样。
木念亲自拿碗盛了，先递给隔离区那咳嗽的男人道：“慢慢喝，烫。”
男人手抖得厉害，他媳妇赶紧接过去，小心吹凉了，一点点喂他。
接着是另外几个出现症状的。
没病的人，也都分到了一小碗，说是预防。
喝完药，人心稍微定一些。只是恐慌这东西，扎了根，就没那么容易拔掉。
木念注意到，人群里有个干瘦的老汉，眼神躲躲闪闪，每次看她和那药罐时，都飞快地移开。他旁边还有个用灰布裹着头脸妇人，一直低着头。
“感觉咋样？”木念走到那咳嗽男人身边不远处问。
男人咳了一阵，喘着气道：“胸口没那么堵了……”
他媳妇连连点头：“脸色也好点了。”
这话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听见，眼里顿时有了点光。这药，真有效。
木念心里清楚，是灵泉水起了作用。她脸上没什么喜色，只是淡淡点头。“嗯，继续观察。”
她走回板车边，龙湖低声开口：“效果太明显，会惹人疑心。”
“顾不上了。”木念声音压得极低，“先稳住局面，揪出虫子再说。”
她袖子里，那块冰凉的蛇形令牌硌着手腕。
就在这时，隔离区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是那个拉肚子小孩的娘大叫：“娃，娃你咋了？”
众人心头一紧，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木念快步过去，只见那小孩趴在娘亲怀里，哇哇地吐，吐出来的东西带着一股难以形容酸腐气。
小孩娘快急哭道：“不是刚喝了药吗？怎么还吐了？”
木念没靠近，只是盯着地上的呕吐物，眉头死死拧紧。
不对劲。
这吐出来的东西，颜色和气味都不对。不是普通肠胃不适。
她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视周围。
那个干瘦老汉，正悄悄往后缩。那个裹头巾的妇人，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钱伯。”木念声音不大，带着寒意，“看住那两个人。”
钱伯立刻领会，给旁边两个年轻伙计使了个眼色。
突然，队伍另一边又响起一声惨叫。
一个正在捡柴的男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鼻里渗出了黑血。
“瘟疫，瘟疫变厉害了。”有人失声尖叫。
刚刚稳定一点的队伍，瞬间又炸了锅。
“不是瘟疫。”木念的声音冷得如冰，在混乱中异常清晰，“是毒。”
她几步走到那抽搐的男人身边，蹲下查看。男人脸色发青，嘴唇乌紫，中毒迹象非常明显。
木念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水源，那是他们今天早上刚刚找到一条小溪流。
“水里有毒。”木念站起身，一字一顿地说。
所有人脸色都白了。他们刚才，好多人都喝过溪水。烧沸水没问题，没烧的呢？
顾长渊暴怒：“看守水源的人呢？”
负责看守的亲兵脸都吓白了，出声：“将军，没人靠近啊！”
混乱中，那个一直低着头裹头巾妇人，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就要往旁边正在燃烧、熬过药的柴火堆里扔。
“拦住她。”木念厉喝。
早就盯着的钱伯和伙计立刻扑了上去。
那妇人动作极快，还是慢了一步，被伙计死死按住手腕。她手里抓着一个小巧、用某种动物骨头雕成的管子。
龙湖的目光锁定那骨管，眼神骤寒道：
“阎王帖……还有后手。”
被按住的妇人抬起头，灰布滑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脸，只有那双眼睛，充满了怨毒和疯狂，死死盯住木念。
木念走到她面前，弯腰，从她死死攥着的手指缝里，抠出了那个骨管。
她拿着骨管，在妇人眼前晃了晃，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天亮时死的那个，是你什么人？”
妇人咬着牙，不吭声。
木念也不急，她掂了掂手里的骨管，又看了看那边中毒垂死男人。
“解药。”木念道。
妇人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木念点点头。“好。”
她站起身，对顾长渊道：“将军，搜她身，所有东西，包括她待过的地方，一寸寸搜。”
木念转向所有惊恐的难民，扬了扬手中骨管和袖中若隐若现令牌轮廓。
“投毒钉子，抓住了。水里的毒，还没解。”木念道。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个奄奄一息的中毒男人身上。
木念问：“谁有办法，能让她开口说出解药在哪？”
人群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板车上，龙湖轻轻咳一声，吸引了木念的注意。
龙湖看着木念，手指在板车边缘，极轻地敲了三下。
木念眼神微动。
龙湖是在说，他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