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指尖敲着桌面，笃笃作响。
“脸上有烙印……我肯定见过。”她眉头紧锁道，“不是永宁侯府那帮蠢货的风格。”
龙湖推动轮椅靠近，烛光映着他半边脸，出声：“仔细想，在何处见过。”
“逃荒路上？”木念摇头道，“不对。更早……在永宁侯府的时候？”
她猛地站起身，从角落拎出个不起眼藤箱。这是她从侯府带出来的少数几件旧物之一。
箱盖掀开，一股陈年墨香混着尘埃味扑面而来。
赵青守在门口，忍不住回头望。
木念也不避讳，直接把箱子里东西倒在地毯上。几本泛黄医书、一支旧银簪、几块碎银子，还有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画轴。
她展开画轴。纸色发黄，上面用工笔细描着十几个人像，每张脸下方都标注着姓名、特征。
“这是……”赵青好奇道。
“永宁侯府历年逐出犯事奴仆画像。”木念指尖划过那些狰狞、麻木面孔道，“我爹在世时管的。他死后，这东西就扔在我那儿落灰。”
木念翻得很快，目光锐利。
突然，她手指顿住。
画轴上倒数第三个人，是个中年汉子画像，脸颊上刺着一个清晰烙印——圆圈，里面套着个歪扭的三角。
“是它。”木念把画轴转向龙湖和赵青道，“孙大夫说的，是不是这个？”
赵青凑近细看，倒抽一口冷气道：“像，孙老头说那烙印古怪，圈里有个三角，就是这个。”
龙湖盯着那烙印，眸色深沉道：“此人是谁？”
木念看向画像下方的标注：
“张辉，原侯府马房副管事。五年前因私自倒卖军中战马被逮，拒不认罪，受刑后逐出侯府。特征……左颊有此烙印。”
房间里一时寂静。
“一个被赶出去马夫……”赵青挠头道，“能搅起这么大风浪？还能抓孙大夫的孙子要挟他？”
木念卷起画轴，眼神冷冽道：“一个马夫当然不行。但如果他背后还有人呢？”
她看向龙湖道：“记得我爹怎么死的吗？”
龙湖颔首道：“坠马。”
“对外是这么说。”木念扯了扯嘴角道，“可我爹马术，是整个侯府最好。他那匹坐骑‘追风’，更是张辉一手调教出来的。”
赵青汗毛倒竖道：“念姑娘，您是怀疑……”
“我爹死后，张辉就因卖马被逐。”木念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太巧了。我之前没把这两件事连起来，现在看，恐怕没那么简单。”
如果张辉背后真有人，那害死她父亲，和如今盯上她木念的，很可能是同一伙人。
“他们抓孙大夫的孙子，不只是为了粮食。”龙湖开口。
木念看向他。
“孙大夫医术不错，但不是无可替代。”龙湖分析道，“他们大可以找别人。选他，更可能是因他容易控制，还和你父亲有点旧交。”
孙大夫当年曾得木念父亲赏识，在永宁侯府药房帮过几个月忙。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木念后背窜上一股寒意。
如果对方连这种陈年关系都挖出来利用，那对她这边的了解，恐怕比想象中更深。
“张辉被逐出侯府五年了。”木念思量着道，“这五年，他在哪儿？投靠了谁？脸上那烙印，会不会是他现在主子的标记？”
没人能回答。
未知的敌人最可怕。
“疤脸那群人，是永宁侯府四叔派来的，明面上麻烦。”木念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灰道，“藏在暗处这伙人，才是心腹大患。”
她看向赵青，出声：“孙大夫还老实？”
“老实着呢！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塞布，单独关在小帐篷里。”赵青忙道，“派了咱们最信的两个人守着。”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任何人接近。”木念吩咐，“他孙子的事，我们得管，但不是现在。”
“那……另一伙人，我们怎么找？”赵青问。
木念走到房间门口，拉开一条缝。外面天色已暗，营地里篝火点点，人们忙碌着加固工事，准备迎战。
“等。”木念回头道，“他们让孙大夫确认粮食，又知道莫老七的令牌，说明他们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动了孙大夫，他们肯定会知道。”
“等他们自己冒头？”赵青有点担心道，“太被动了吧？”
“谁说要被动等了？”木念挑眉道，“疤脸不是要杀回马枪吗？正好，借他们的脑袋，演一出戏给暗处老鼠看看。”
她招手让龙湖和赵青靠近，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赵青眼睛一亮，用力点头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他匆匆离去。
房间里又只剩木念和龙湖。
“有把握？”龙湖看她道。
木念走到水盆边，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激得精神一振。
“没把握也得有把握。”她边说边抹掉脸上水珠，眼神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想在乱世活下去，光躲不行，得把伸过来的爪子一根根剁掉。”
木念拿起那卷画轴，盯着张辉脸上的烙印，出声：“等我抓到你，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远处，马蹄声再次隐隐传来，比上次更急和响。
疤脸来了。
木念和龙湖对视一眼。
“走吧！”木念推起轮椅道，“该收网了。”
营门方向已传来兵刃碰撞和喊杀声。火光跳跃，映出人影憧憧。
木念推着龙湖，不慌不忙走向预定的位置。
她心里盘算着，打完这一仗，得尽快把商队组建起来。
只有手中有钱和粮，自己有可靠的人手，才能在这乱世站稳脚跟、查清父亲死亡真相，把那些藏在阴沟里老鼠揪出来。
疤脸的嚎叫声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木念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来吧！正好拿你们试试刀。也让暗处的人看看，我木念，不是那么好啃的骨头。
只是木念没想到，那暗处的敌人，会来得那样快，方式那样……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