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器‘定界鼎’，在陨神渊现世了！”
这一声凄厉的呼喊，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殿内每个人的心上。
那由玄明长老催发而起、足以引动天象的磅礴仙元，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紊乱。穹顶之上，原本狂暴翻涌的雷光电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了半空。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定界鼎。
这三个字，对于在场的仙门高层而言，分量太重。它不是寻常法宝，不是攻伐利器，而是传说中开天辟地之初，用以稳固三界法则、划定六道边界的基石之一。此鼎若在，则三界屏障稳固；此鼎若失，则天地秩序将倾。
在灭世之劫将至的传言甚嚣尘上的今日，定界鼎的现世，其意义不亚于黑夜中升起了一轮太阳，足以让所有势力为之疯狂。
玄明长老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在一瞬间闪过了数种复杂至极的神色。先是极致的震惊，然后是难以置信，继而是无法抑制的狂喜，最后，这一切情绪都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凝重与急迫。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传讯弟子，声音沙哑地挤出几个字：“消息可确切？”
“千真万确！”那弟子带着哭腔喊道，“仙界星盘异动，天机阁、观星台、各方大能都已推算出结果！鼎气冲霄，已引得陨神渊方圆万里的空间法则都产生了异变，绝不会错！”
得到肯定的答复，玄明长老身侧那两位一直沉默的长老，终于无法保持镇定。
“陨神渊……那等绝地，定界鼎怎会在此处现世？”左侧那名阴沉长老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忌惮。
“魔界与陨神渊的裂缝最近，魔道妖人定会闻风而动！若此鼎落入邪尊之手……”右侧那名长老的话没说完，但其中蕴含的恐怖后果，让在场所有仙修都不寒而栗。
玄明长老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那双浑浊的灰色眼珠，在凌清玄和龙夭夭身上扫过，又转向了殿外那风云变幻的天空。
杀龙夭夭，是为了消除一个“未来”的隐患。
夺定界鼎，却是为了保住三界“现在”的根基。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可以不在乎一个凌清玄的质问，可以无视所谓的“人理”，但他不能背上致使神器落入魔道之手的千古罪名。那是连他背后所代表的整个仙界保守派，都无法承受的代价。
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那股绷紧到极致的杀伐之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灼的、蠢蠢欲动的紧迫感。
李玄贞的脸色阵青阵白，他看着玄明长老的表情，心中已然猜到了结局，一股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借长老会之手，将凌清玄和那妖女一同镇杀！
墨千魂更是悄悄向后挪动脚步，他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里，恐惧已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贪婪。定界鼎！若他能得到此等神器……
龙夭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像是在欣赏一出突发转折的戏剧。她悄悄扯了扯前面那人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天真的好奇问道：“喂，木头，定界鼎是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能吃吗？”
凌清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低沉的声音快速解释道：“上古神器，用以稳固三界屏障。”
“哦，”龙夭夭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稳固世界的玩意儿？那不就是跟我对着干的吗？好东西，真是好东西。要是能抢过来，当场砸了，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她越想，眼中的光芒就越亮，那是一种见到了心爱玩具的、纯粹的破坏欲。
就在这时，玄明长老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怒火与不甘都压回肺里。他再次看向凌清玄，那眼神，冰冷、怨毒，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妥协。
“凌清玄，”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今日之事，暂且记下。你包庇妖女，顶撞长上，待夺回定界鼎之后，仙门戒律堂，自会与你清算！”
说罢，他猛地一甩袖袍，对殿内众人下令：“所有长老、弟子听令！”
“即刻启程，前往陨神渊！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将定界鼎带回仙界！”
“是！”残存的几名仙将，以及李玄贞等人，如蒙大赦，齐声应道。
玄明长老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龙夭夭，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仿佛在说“你的命，我先寄下”。随后，他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其余仙修不敢怠慢，立刻跟上。两名弟子架起那个被废了仙基、昏死过去的同门，另一人则一把揪住还想躲藏的墨千魂的衣领，将他一同拖走。
墨千魂挣扎道：“长老，长老！我愿为前驱，助长老夺鼎！”
李玄贞回头，冷笑一声：“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个诱饵，看看能不能钓出你的魔道同伙吧。”
墨千魂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转瞬之间，原本挤满了人的汉白玉大殿，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一地的狼藉，断裂的玉石，散落的兵刃，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仙力与龙力碰撞后残留的混乱气息。
方才还剑拔弩张、生死一线的肃杀，此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切。”
龙夭夭撇了撇嘴，打破了这片沉寂。她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发出一阵噼啪的轻响。
“雷声大，雨点小。还以为能打个天翻地覆呢，就这么走了？真没劲。”她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一脸的意犹未尽。
凌清玄紧绷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松懈。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如同寒潭的眼眸，静静地落在她身上。他的视线从她带笑的脸，滑到她唇角那抹尚未干涸的金色血迹，再到她那件被划破了数道口子、沾染着尘土与血污的衣衫上。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龙夭夭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
凌清玄没有回答。他伸出手，似乎想为她拭去嘴角的血痕，但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最终只是指尖微动，又缓缓收了回去。
“你受伤了。”他说。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小伤。”龙夭夭满不在乎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倒是你，来得可真够慢的。再晚一点，你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她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灿金色的瞳孔里，却没有半分后怕，反而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
凌清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移开视线，望向殿外那片深邃的天空，声音有些低沉：“抱歉。”
这两个字，让龙夭夭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最讨厌别人跟她说谢谢，第二讨厌的，就是别人跟她说抱歉。这两种话，都让她觉得浑身别扭，像是有蚂蚁在爬。
她哼了一声，岔开话题：“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那个什么‘陨神渊’，听起来挺好玩的样子，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凌清玄闻言，重新将目光转回她身上，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无比严肃。
“此事，不是凑热闹。”
他看着龙夭夭那双跃跃欲试、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睛，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邀请。
“定界鼎关系三界安危，绝不能落入魔道之手。我想请你……”
“与我一同前往陨神渊，寻找定界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