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署大礼堂内那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喧嚣与震撼,其影响绝非仅限于四壁之内。它犹如一块自九天坠落的巨大陨石,轰然砸入看似平静的民国舆论深潭,激起的岂止是层层涟漪?那简直是滔天巨浪,以无可阻挡之势,迅速席卷了整个南京城,其余波甚至猛烈地冲击着上海、北平乃至更遥远的地域。林怀远——这个昔日被视为“旧医顽固代表”、在主流媒体夹缝中艰难生存的名字,伴随着“银针救署长”、“舌战西洋东瀛医”、“砭石正源溯千古”等一系列充满传奇色彩的事迹,如同燎原的星火,一夜之间燃遍大江南北,赫然占据了各大报馆最显眼的头版头条。他从一个备受争议的边缘人物,华丽蜕变,成为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热议的“再世神医”、“国粹卫士”,声名之盛,如日中天。
辩论结束后的第三日,在社会各界的巨大压力和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国民政府卫生署终于发布了姗姗来迟的官方公告。公告行文依旧带着官场特有的谨慎与迂回,并未明确宣布废除那柄悬在无数中医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废止中医案”,但却以“兹事体大,关乎国计民生,牵涉学术源流,尚需召集各方贤达,详加研讨,广泛征询各界意见,以期稳妥”为由,宣布将该法案“无限期搁置审议”。这看似留有余地的“搁置”二字,在明眼人看来,已然是官方在面对汹涌民意和铁一般事实时,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让步与默认,是中医在这场关乎存亡的绝地反击中,取得的决定性胜利!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全国,压抑已久的中医界同仁、药商、以及无数受益于中医、关心中医命运的普通民众,无不为之扬眉吐气,欢欣鼓舞,纷纷奔走相告,那积郁了太久的愤懑与担忧,终于化作了盈眶的热泪与震天的欢呼。
位于秦淮河畔、原本略显清寂的太乙灸舍,仿佛一夜之间被注入了无穷的活力,变得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喧嚣远胜往昔。前来求医问诊的患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从外地慕名而来、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人;也有许多好奇的民众,只想亲眼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神医”风采;更有一些学界、政界人士,怀着各种目的前来拜访。灸舍那古朴的门槛,几乎要被川流不息的人群踏破。伤势已然痊愈的王排长,带着几个同样受过林怀远救命之恩、如今生龙活虎的兄弟,自发地组织起来,在灸舍门口和院内维持秩序。他们虽褪去军装,但那股行伍出身的挺拔英气与眼中对林怀远毫不掩饰的、近乎崇拜的感激之情,本身就是最有力、最动人的活广告,无声却震耳欲聋地诉说着此间主人的医术与仁心。就连那位已成功戒断鸦片、重获新生的李议员,也特意差人低调地送来了一块做工考究、黑底金字的厚重匾额,上书笔力遒劲的“艾火仁心”四个大字,庄重地悬挂在灸舍正堂最为显眼的位置,其份量与意义,不言自明。
灸舍之内,那熟悉的、带着安抚力量的陈年艾草香气依旧袅袅弥漫,但空气中,似乎更增添了一种涅盘重生后的蓬勃朝气与难以言喻的信心。林怀远依旧是一身浆洗得发白、却干净挺括的青色长衫,神情专注而沉静,仿佛外界的喧哗与赞誉不过是过眼云烟。他耐心细致地为每一位患者望闻问切,手法沉稳,语调温和,仿佛那场决定无数人命运、惊心动魄的巅峰辩论,仅仅是他漫长行医生涯中,一次稍显特殊的出诊而已,波澜不惊,云淡风轻。
“师父,”小满拿着几根刚刚手工卷制好的、散发着清新药艾混合香气的无烟艾柱,轻快地走到林怀远身边。她的声音虽然仍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稚嫩,吐字却比以往清晰、流畅了许多,脸上因试验成功而焕发着明亮的光彩,“按您上次提点的思路,我用‘低温慢炭’法又试制了一批‘艾伴’,您闻闻看,烟色是不是更淡了?而且我调整了艾绒与药粉的比例,感觉热力渗透好像也更柔和、更持久了。”
林怀远停下手中的笔,接过艾柱,先是置于鼻端仔细嗅闻其气味,感受其药力配伍,然后用指腹轻轻捻动,感受艾绒的细腻程度与紧实度,最后甚至取了一小撮,在指尖揉搓感受其质感。他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欣慰:“炭化适度,药气融合,绒质纯净。很好,小满,你于此道,心思缜密,触觉敏锐,天赋非凡。”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因战乱惊吓而失语、瑟缩无助的女孩,在自己的救治与引导下,不仅奇迹般地重获声音,更在中医药学的浩瀚海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航道,并展现出如此惊人的悟性与创造力,心中涌起的,是远超医术传承成功的温暖与感动。她的成长与蜕变,无疑是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中,最令他感到慰藉与希望的收获。
杰克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却又乐在其中。他操着那口独特的、带着浓重异国腔调却充满热情的中文,眉飞色舞,手脚并用地向挤在灸舍门口翘首以盼的人群,生动地描绘着当日辩论场上的“盛况”。尤其是讲到林怀远如何在署长生命垂危、众人束手无策的千钧一发之际,如同天降神兵,仅凭几枚纤细的银针,便力挽狂澜,将署长从鬼门关前拉回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时,他更是渲染得淋漓尽致,听得围观众人惊呼连连,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对林怀远的敬佩与崇拜之情,简直攀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林!我敢说,你现在绝对是全南京城——不,是全中国最出名、最了不起的人了!”杰克好不容易逮着个空隙,挤到刚看完一个病人的林怀远身边,兴奋地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蓝眼睛里闪烁着与有荣焉的光芒,“我就知道!神奇的东方魔法——不对,是博大精深的东方医术,一定会战胜那些傲慢与偏见!这是真理的胜利!”
林怀远被他拍得微微晃动,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却带着暖意的笑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陈兰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与灸舍内热烈甚至有些亢奋的气氛不同,她秀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与忧色,如同阳光下的淡淡阴霾。
“怀远,”陈兰走近,声音压得极低,仅容他们几人听见,“外面现在是一片欢庆的海洋,人人都道我们大获全胜,高枕无忧。但有些从特殊渠道传来的风声,我们不得不提前警惕,早做防备。”
林怀远会意,眼神微凝,示意她到后面安静的内间详谈。杰克和小满也立刻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默契地紧跟其后。
内间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陈兰这才继续开口,声音依旧低沉:“皮埃尔那边,表面上看是‘称病’闭门谢客,教会医院的事务也暂时交由那位一向与他不太对付的副院长代理,看似偃旗息鼓。”
“表面如此而已。”林怀远淡淡道,他太了解皮埃尔那种深入骨髓的傲慢与对自身知识体系的盲目自信,绝不会因为一场公开的失败就真正反省认输。
“没错。”陈兰点头,“我通过过去在卫生署的一些旧关系,打听到他私下里极其愤怒,据说在办公室里砸坏了不少名贵的西洋摆设,大骂这是‘科学精神的巨大倒退’,是‘愚昧对文明的可耻胜利’。他正在暗中积极联络一些与他理念相近、同样留学欧美的官员和学界人士,似乎准备联名撰写一份措辞强烈的意见书或公开信,试图绕过卫生署,直接向更高层施压。或者……更麻烦的是,他可能会利用其盘根错节的人脉和资源,从其他我们意想不到的方面,给我们制造麻烦,比如税务、用地,甚至是……人身安全。”
林怀远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理念的冲突,尤其是当其与巨大的经济利益、学术地位乃至文化优越感紧密捆绑时,往往比纯粹的利益之争更加顽固,更加难以调和,也更加危险。皮埃尔的反扑,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吉田呢?”林怀远追问,语气明显凝重了许多。与皮埃尔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对手相比,那个始终面带谦和微笑、手段却阴狠诡谲的吉田,无疑更让他心生警惕。这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其威胁远胜于咆哮的猛虎。
“吉田……”陈兰的眉头蹙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和他的那几个贴身随从,在辩论结束当天,就迅速收拾行装,离开了南京。对外宣称是返回上海处理‘东亚共荣商会’的紧急事务,但我托了几位在江湖上消息灵通、专门负责追踪盯梢的朋友暗中查探,他们离开南京后,车马行进的方向,并非向东往上海,而是一路……向北。”
“向北?”林怀远目光骤然锐利如刀,心中那股自辩论结束后便隐隐存在的不安感,此刻骤然变得清晰而强烈。北方,那是大军阀韩殿荣的势力范围,是“奉天事变”阴云笼罩之地,也是吉田那些恶毒实验可能流向的终点!
“嗯。”陈兰肯定地点头,语气愈发沉重,“而且,他们走得非常匆忙,几乎是仓促撤离,行李都带得不多,与其说是正常离开,不如用‘逃离’来形容更为贴切。我怀疑,他们不惜代价伪造那份所谓的‘考古帛书’,并试图在辩论会上公之于众,这背后的阴谋,恐怕远比我们当场揭穿的‘污蔑中医起源’要深得多。他们如此急于脱身,很可能是怕我们,或者官府方面,顺着‘伪造古物’这条线深挖下去,会牵扯出他们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是……与北方某些势力勾结的铁证!”
伪造具有重大历史与文化意义的考古文献,并试图以此在国际上污蔑、否定一个民族的文明根源,这若是证据确凿,即便是在那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也足以引发巨大的外交风波和国际舆论的谴责。吉田及其背后势力的迅速、狼狈撤离,恰恰反证了他们内心的恐慌与罪恶,他们必须尽快切断与南京的一切联系,湮灭可能存在的更多证据。
“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万分警惕,”陈兰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我收到来自不同渠道的、相互印证的消息,最近几天,南京城里,特别是我们灸舍和秦淮河这一带,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这些人行事低调,装扮普通,但眼神机警,行动轨迹诡秘,不像是一般的江湖人士或者地痞流氓,更像是有组织的探子。他们似乎在暗中观察、打听我们灸舍的日常运作、人员进出,尤其是……怀远你平日出诊的固定路线、时间习惯,以及身边常带哪些人。”
内间里的空气,瞬间仿佛凝固了,温度骤降。杰克脸上的轻松表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战士般的警觉,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小满更是下意识地靠近了林怀远一步,小手紧张地攥住了他青衫的衣角,清澈的眼眸中写满了担忧。
“是皮埃尔派来的?还是吉田留下的后手?”杰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低声问道。
“目前还无法确定。”陈兰摇了摇头,神色严峻,“皮埃尔有动机报复,他手下也未必干净。吉田更有可能,他临走前布下几枚暗棋,伺机而动,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甚至……我们不能排除,这可能是我们之前调查‘地疠’古毒、触及吉田背后利益网络时,惊动的那个与吉田关系密切的‘大军阀’韩殿荣派来的人。他在南京,未必没有眼线。”
林怀远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未浮现出丝毫的恐惧或慌乱,只有一种历经风雨、洞悉世情后的冷静与坚毅,如同被冰雪覆盖的磐石。“树欲静而风不止。”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赢了明面上的官司,用医术和道理暂时守住了传承。但这无疑也意味着,我们挡了某些人攫取巨大利益的道路,断了某些人凭借垄断和谎言构建的财路,更狠狠地戳破了某些人精心编织的、祸国殃民的巨大阴谋。他们,岂会就此善罢甘休?怎能甘心接受失败?”
他走到内间的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望着外面灸舍院内熙熙攘攘、满怀希望而来的人群,那些质朴而真诚的面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收回目光,转向房间内的三位伙伴,眼神无比严肃,“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仅要治病救人,更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这来之不易的星火。”
“怕什么!”杰克猛地挺起结实的胸膛,那股属于英国贵族的骄傲与冒险精神被激发出来,豪气干云地说道,“林,你有神出鬼没的飞针绝技,我还有……还有这身力气和拳头!他们要是敢来阴的,我们就用他们的方式,狠狠地揍扁他们!”他挥舞着肌肉贲张的手臂,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不安。
小满也用力地点着头,虽然小脸依旧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看着林怀远,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师父……不怕……我们……在一起。”
林怀远看着他们——冲动却忠诚可靠的杰克,细腻而坚韧成长的小满,还有沉稳干练、始终并肩作战的陈兰,心中涌起一股强大的暖流,感受到一种超越血缘、生死相托的信任与力量。无论前路隐藏着多少荆棘与陷阱,有多少暗处的冷箭瞄准着他们,只要有这些志同道合、可以完全信赖的伙伴在身边,他心中便充满了无畏的底气与坚定的信心。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首先落在陈兰身上,语气沉稳地部署:“陈师姐,麻烦你动用你所有的人脉与渠道,继续密切关注官府内部、各大报社、以及江湖上的各类动向与消息。任何细微的异常,任何可疑的传闻,都可能是风暴来临前的征兆,不可有丝毫疏忽。”
接着,他看向杰克,沉声吩咐:“杰克,你身份特殊,交际圈子与常人不同,务必多留意那些突然出现在南京、行为举止与身份不符的外国人,或者任何形迹可疑、似乎在暗中观察打听我们的人。你的直觉和观察力,或许能发现我们容易忽略的线索。”
最后,他的目光温和而充满期许地落在小满身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满,你心思纯净,感知敏锐,继续专心钻研‘艾伴’的改良和各类灸法的精进。这是我们安身立命、普惠众人的根本,也是未来让更多人认识、接受中医的桥梁。这份根基,万万不可因外界的纷扰而有所懈怠。”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冷冽如寒冰的光芒,语气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力量:“至于我……他们若以为我林怀远,仅仅是个会看病开方、能在辩论桌上引经据典的普通郎中,那就大错特错了。有些沉积多年的旧账,关乎师门荣辱,关乎血亲之仇,也是时候,慢慢地、一笔一笔地,清算一番了。”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更深的过往——祖父医案中被人生生撕去、留下无尽谜团的残页,那上面或许记录着皮埃尔家族不愿人知的隐秘;皮埃尔父亲当年与祖父之间,那场不了了之、却最终导致祖父郁郁而终的医疗公案,其中到底隐藏着多少龌龊与陷害?还有吉田背后那若隐若现、试图以医药之名行亡国灭种之实的庞大阴谋网络,以及那个隐藏在北方重重帷幕之后、与吉田沉瀣一气、手握重兵的神秘大军阀韩殿荣……辩论的胜利,虽然如同利剑,斩断了悬在头顶最明显的那根绞索,扫清了前行道路上最庞大的一块拦路石,但那些潜藏在历史阴影与现实利益深处的毒蛇,才刚刚被惊动,它们吐露着致命的毒信,危险,依旧如同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无处不在。
与此同时,在远离南京城中心喧嚣、位于法租界内的一处守卫森严、环境幽静的西洋别墅内,皮埃尔确实没有如外界所传那般“卧病在床”。他正站在装饰华丽的书房中央,对着一个垂手而立、面色惶恐的心腹手下,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房间内,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来自景德镇的青花瓷碎片和法国水晶杯的残骸,一片狼藉,记录着他刚刚失控的怒火。
“废物!统统都是没用的废物!”他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铁青,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显得异常狼狈与狰狞,“还有那些愚蠢的支那官员!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毫无原则、毫无科学精神的蠢货!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文明,什么是真正的进步!”他怒不可遏地继续吼道,声音因极度愤怒而扭曲,“尤其是那个林怀远……这个该死的、装神弄鬼的巫医!他必须消失!必须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否则,我们的事业,我们在远东的医学话语权,我们背后那些大人物的宏伟计划,都将因为这个绊脚石而毁于一旦!我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他坏了我们的大事!”
而在那列轰鸣着、一路向北疾驰的豪华列车包厢里,吉田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窗外飞速向后掠过的、渐渐显得荒凉起来的北方田野。他脸上那惯常的、如同面具般的谦和微笑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深潭般的冰冷与死寂。他手中,正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一枚材质特殊、触手冰凉、上面雕刻着诡异菊花与龙形缠绕花纹的金属令牌,眼神阴鸷锐利,仿佛能穿透车窗,直视那不可知的未来,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寒意。
“林怀远……太乙灸法的传人……”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毒蛇爬过冰面,“这一次,算你侥幸,让你赢了这一局。但你要记住,这仅仅是一场游戏的开始,而非结束。帝国‘共荣’的伟业,绝不会因为你区区一人、一门所谓的古老医术而受到阻碍。我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下一次,就不会是辩论场上的口舌之争了。”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暗流,在胜利的欢呼与表面的平静之下,已然开始加速涌动。它们如同潜伏在深海之下的巨大暗礁,又如同编织在黑暗中的无形罗网,带着冰冷的杀意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念,悄无声息地向着那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的秦淮河畔太乙灸舍,向着那袭已成为无数人希望象征的青色身影,弥漫、合围而去。一场远比公开辩论更加残酷、更加凶险的暗战与风暴,已然拉开了它沉重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