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老夫子坐在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屏幕上的监控界面刚刷新出一条新记录——内网b3端口再次尝试连接已停用的财务调度系统,请求内容还是那句:“财务审批流程重启指令”。
他盯着这条数据看了三秒,嘴角动了一下。
“还真不死心。”
秦先生端着水杯走过来,站到他旁边。“又来了?”
“第三次了。”老夫子把日志拉出来,“每次间隔两小时,像是定时闹钟。”
“他们想干嘛?系统都关了,连入口都没了。”
“不是想恢复系统。”老夫子点了点屏幕,“是想让我们以为,他们只剩这一步棋。”
秦先生皱眉,“什么意思?”
“人在急的时候,会做多余的事。”老夫子合上笔记本,“真正的攻击,从来不在明面上。”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脚步声。
两人抬头,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外,手里拎着公文包,脸上带着笑。
“您好,我是老赵遗留事务的新代表,姓李。”男人走进来,语气平和,“今天是来谈和解的。”
老夫子没起身,只抬眼看了看他。
这人跟以前那个律师不一样。衣服干净,头发整齐,说话不带刺,连笑容都像是量过角度的。
“坐。”他说。
李代表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双手递过来。“这是我们拟定的赔偿协议。考虑到之前的误会,我们愿意支付三百万元作为补偿,并承担部分法律费用。”
老夫子接过合同,放在桌上,没翻。
秦先生直接伸手拿过去,一页页看。
李代表依旧笑着,“我们希望这件事能体面收场,对双方都有好处。”
老夫子盯着他,忽然说:“你不是干法务的。”
李代表一愣,“啊?”
“你是做公关的。”老夫子靠在椅背上,“专门处理危机,擅长把坏事说成误会,把违法说成沟通不畅。”
李代表脸上的笑僵了半秒,很快又恢复。“我只是代表委托方表达诚意。”
这时,秦先生猛地把合同摔在桌上。
“空头支票!”他指着其中一段,“接受赔偿后三年内不得追究遗留方任何项目的法律责任?这是封口费!”
李代表立刻摆手,“您别激动,这只是常规风险规避条款,很多企业都会加……”
“我一点都不激动。”秦先生声音不高,“但你们真当人看不懂字?赔的钱还没我们打官司花得多,就想买断所有追责权?”
李代表转向老夫子,“这位先生情绪有些激动,但我们确实是抱着最大诚意来的。”
老夫子这才翻开合同,一页页往下看。
他的眼睛不动,但脑子里已经开始跑数据。
金手指启动,合同里的每一条款瞬间被拆解、重组、关联过往案例。不到十秒,隐藏逻辑浮现出来——这不是赔偿协议,而是一张法律渔网。一旦签字,未来三年内所有相关调查都将自动失效,连证据都不能公开。
典型的软性封杀。
他看完最后一行,合上合同,点点头。
“可以签。”
秦先生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李代表也愣了,“您……同意?”
“我说可以签。”老夫子看着他,“不过得加个附件。”
“什么附件?”
“你们必须为此前的所有违法行为,向公司全体员工公开道歉。”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李代表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您是说……正式发公告?署名那种?”
“对。”老夫子点头,“措辞要具体,不能含糊。比如‘因管理失当导致资金异常流动’这种话不行,得写清楚是谁批准的,钱去了哪,怎么发现的。还要加盖公章,邮件全公司群发。”
“这……不太合适吧?”李代表声音低了几分,“我们只是协商赔偿,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那就不必谈了。”老夫子把合同推回去,“你们继续发dNS请求,我去报警。”
李代表盯着他,脸色变了几次。
他知道,对方早就看穿了他们的目的。
他们不怕打官司,怕的是丢脸。一旦公开道歉,等于向所有人承认:我们确实有问题,而且被抓住了。
比罚款更疼的是名声。
他深吸一口气,“我可以答应发通知,但措辞得由我们自己定。”
“不行。”老夫子摇头,“文本我来审,不合格就作废。”
“这太苛刻了!”
“你们设对赌协议的时候,没觉得苛刻?”
李代表咬牙,手指掐进公文包带子里。
房间里没人说话。
过了几秒,他松开手,点头。“好。我们……接受。”
老夫子立刻调出文档,新建附件条款,一条条写进去:
1. 道歉公告须在签约后二十四小时内发布;
2. 内容需包含事件时间、责任人、资金流向简述;
3. 公告由老赵遗留方名义发出,加盖法人章;
4. 邮件抄送全体在职员工及监事会成员。
他写完,按了打印键。
打印机嗡嗡响起来。
李代表看着那张纸被吐出来,脸色越来越青。
秦先生站在一旁,眉头没松。他不明白老夫子为什么突然答应签约,但看这架势,应该不是认输。
文件打印完毕,老夫子拿起笔,在主合同和附件上分别签下名字。
“你可以签了。”
李代表接过笔,手顿了顿,最终还是落了字。
签完,他把合同收进包里,站起身。
“你们别太过分。”他盯着老夫子,声音压得很低,“这事没完。”
老夫子笑了笑,“我没过分,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规矩?”李代表冷笑一声,“等你们看到后果,就知道什么叫代价。”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
手碰到门把时,又停下。
“公告我们会发。”他说,“但别指望它能带来什么改变。”
门开了,又关上。
脚步声远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
秦先生立刻开口,“你真让他们发道歉信?那玩意儿除了出口气,有什么用?”
老夫子没回答,而是打开电脑,进入内部邮件系统。
他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填了技术部全员,主题空白。
然后他把刚刚签好的附件条款扫描上传,附在邮件里。
“用处大了。”他说,“他们一发道歉信,就等于在所有员工面前认错。以后再想搞小动作,就得先想想,第二次怎么圆。”
“可他们明显不甘心,肯定还有后招。”
“我知道。”老夫子关掉邮件窗口,“所以得让他们主动把证据送上来。”
“什么证据?”
“等他们发完公告,我会让技术部做一次全公司信息通告回执统计。”老夫子点开后台日志,“每一个打开邮件的人,都会留下记录。包括……不该出现在名单里的人。”
秦先生一怔,“你是说,他们内部有人还在盯着公司动态?”
“不然谁在发dNS请求?”老夫子看着屏幕,“一个已经撤退的团队,不会连续三次尝试重启审批系统。除非,还有人没走。”
他调出员工权限表,快速筛选出近期访问过内网公告系统的外部账号。
列表跳出来,一共七条。
他一条条往下看,忽然停在第三行。
账号归属:临时合作顾问组
登录Ip:本地代理跳转
最近活动时间:十分钟前
就在李代表进来之前。
老夫子把这条记录单独框选,标记为“重点监控”。
“他们以为换个马甲就没人认识了。”他轻声说,“其实衣服换了,脚印还在。”
秦先生看着那串数据,“你要现在抓他?”
“不。”老夫子摇头,“让他继续看。看我们签了合同,看我们收了钱,看我们好像偃旗息鼓。”
他关掉页面,端起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
“等他觉得安全了,自然会动。”
办公室外,走廊灯光稳定地亮着。
某间闲置会议室的投影仪突然闪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一张未保存的ppt,标题是:“舆情控制第二阶段执行方案”。
无人操作的鼠标缓缓移动,点开邮件客户端,输入一个加密地址。
光标停在正文区,开始打字:
“目标已接受赔偿,预计今日将签署协议。建议启动b计划,准备媒体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