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也今天收工得早，让助理在影视城里的餐厅订了个小包间，请即墨老师吃饭。
即墨易在休息室外等她。门打开，秦也走出来。
她卸掉了妆发，素着一张脸，干干净净。
长发随意在头顶绑成个松软的丸子头，几缕碎发落在耳畔。
身上套着宽大的白色卫衣和运动裤，脚上一双软底鞋，整个人看起来小了好几岁，像个还没出校门的学生。
她笑眯眯地朝他走来，丸子头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着。
即墨易看着这样的她，喉咙像是被什么膨胀的东西堵住了。
她小了他八九岁。
她到底……是怎么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走吧，即墨老师，饿死了。”秦也走到他面前，声音轻快，打断了他的怔忡。
即墨易跟在她身侧，看着她卫衣帽子下那段纤细脆弱的脖颈。
餐厅包间里，菜上得很快。
秦也大概是真饿了，低头小口小口吃着东西，腮帮子微微鼓起。
即墨易几乎没动筷子。
他看着她专注吃饭的样子，那么寻常，那么鲜活。
“今天的戏，好震撼。”
“我这几天最怕的戏，表情太大很难看，没表情又要挨骂，我看了监视器感觉挺好的，嘿嘿。”秦也抬起头，眼睛弯了弯。
他看着她清澈的、不带一丝阴霾的眼睛，那句“为什么”在舌尖滚了又滚，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问不出口。
秦也吃到一半，像突然想起什么，直接给时明玺拨了视频通话。
镜头晃了晃，接通了。
时明玺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小院那方熟悉的庭院，夜色里亮着几盏暖黄的地灯。
“你在小院呀！”秦也的声音立刻雀跃起来。
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时先生也住在小院。
她的小院。
她把手机镜头转向自己和即墨老师，语气带着点小小的炫耀：“看，即墨老师来探班啦，我在请他吃饭哦。”
她补充道：“我报备过了哦。”
屏幕那端，时明玺的目光在即墨易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两人视线隔着屏幕交汇，无声，却彼此心知肚明。
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嗯。”
即墨易扯了扯嘴角，对着镜头语带调侃：“你看你给人吓成什么样，吃个饭还得打申请啊？”
秦也立刻摇头，丸子头跟着晃了晃，她凑近镜头，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秘密：“那报备掉金币呀！时先生会给我报销这顿饭钱哦。”
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狡黠，“还是很划算的。”
时明玺看着她近在咫尺、笑得狡黠又生动的脸，他真的愿意纵容她做任何事。
秦也又拿着手机和时明玺聊了几句剧组琐事，身体不自觉地轻轻摇晃着，带着点小女孩的娇憨。
视频挂断。
小院里，时明玺放下手机，目光投向夜色中幽静的鱼池，锦鲤在睡莲叶下缓缓游动。
仅仅是看到她和即墨易坐在一起吃饭，那股微涩的情绪便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知道即墨易因何而去，他甚至默许。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小院，自己竟然也有今天。
他住在小院，就是因为这里和玖园截然不同。
他以前从未觉得玖园太大，太规整，像一座精美的博物馆。
即便有秦也的些许物品，也被佣人收拾得一丝不苟，陈列在它们该在的位置，缺乏人烟气。
小院则不同。
这里每一寸都弥漫着秦也生活过的的痕迹。
客厅的沙发上，随意搭着她买回来的柔软的羊绒盖毯。沙发扶手边，堆着几本她翻开的时尚杂志和剧本，页角有些微卷，旁边还扔着几包标榜着低卡的零食。
靠窗的那个单人沙发是她最喜欢瘫坐的地方，旁边的小边几上，摆着她网购来的，造型古怪的陶瓷马克杯。
里面有时是喝剩的半杯水，有时是泡到发凉的茶。
梳妆台上更是琳琅满目。
瓶瓶罐罐高矮错落，他几乎不认识，还有几根她的长发缠绕在卷梳上，旁边散落着几个用来夹碎发的小夹子。
她经常在午后窝在客厅那张长沙发上，剧本看到一半就昏昏欲睡。
长长的头发如海藻般从沙发边缘垂落下来，在半空中轻轻晃荡。
两只脚则毫不客气地翘在沙发靠背上，穿着棉袜的脚趾有时还会动一动。
如今，他独自住在这里。
这些没有刻意整理的、甚至有些杂乱的痕迹，构成了一个无比生动的秦也。
它们填满着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也填满着他日益空洞的生命。
他需要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