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死寂中,对峙如拉满的弓弦。倏忽间,陵墓深处沉睡的古老防卫机制被冷月方才失败的术法惊动,又或是弥漫的空间能量失控后,逸散出的一缕不祥余波。
一缕发丝般纤细、裹挟着恐怖时光侵蚀之力的银灰波纹,宛如一条通体透明的毒蛇,自铁山与金凡之间那道龟裂地缝的边缘,骤然窜出!它无声无息,精准地扫过阿芦赤\/裸的小腿!预想中强酸蚀肉的剧痛与惨叫并未上演。
反倒是阿芦古铜色的肌肤下,一道微弱得几不可见的淡翠光晕如地底清泉般一闪而逝。那足以令铁山精铁臂铠瞬间锈蚀、金凡护体灵光剧烈震颤老化的时光波纹,滑过之后,阿芦的腿上竟连半点红痕也无!但他整个人却如遭雷击,骤然僵直,那份惊骇远胜之前避开致命光矢之时。他猛地低头,死死盯住腿侧,瞳孔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与探测冷月时的警惕截然不同,那是秘密被无形之手狠狠揭开的巨大恐惧与难以置信的困惑——这绝非巧合,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沉重的力量,在他体内抗拒着时间的洪流!
通道内,凝滞的空气比最浓的墨汁还要粘稠,扼得人几乎窒息。脚下的路已然碎裂——铁山与身后寥寥数人,胸中燃着未熄的忠诚与滔天愤懑,如沉寂火山下奔涌的滚烫岩浆,只待一瞬喷发;金凡周身则散发着凛冽刺骨的锋芒,他的阵营个个沉默握剑,武器直指暗影中的威胁,眼神锐利如鹰,戒备森严,无半分松懈。而裂痕的源头,冷月的身影早已彻底消融于迷宫幽暗的咽喉,她带走的,岂止是唯一的逃生之路,更是众人之间最后一点信任的脊梁。
冰冷的陵墓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未知的庞然大物正在黑暗中缓缓苏醒。铁山紧握巨斧,斧刃寒光闪烁;金凡剑意流散,无形却锋锐。昏暗光线下,二者沉默对峙,空气凝重如铅块,每一寸都弥漫着信任被生生撕裂后,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唯一的生路图纸,已随着冷月决绝的背影,彻底化为碎片。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如鬼魅般窃窃私语。他们,已然碎裂。在这生死未卜的边缘,只剩下彼此间冰冷的猜疑,在无声地凝视。阿芦的指腹悄无声息地抚过腿上那片连时光都无法留下印记的皮肤,心中的恐惧与困惑如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这片被遗忘的冰冷土地之下,究竟掩埋了多少沉重而诡异的秘密骸骨?他缓缓低下头,指尖的微温与腿侧的麻木交织,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寒意。只有他自己,听见了自骨髓深处传来的,一声微不可闻、来自亘古的苍凉叹息。
场景陡转。残月如钩,孤悬于窗棂之外,在寂寥的卧房中投下一道清冷的残痕。摇曳的烛火是这屋内唯一的光源与热源,却驱不散金凡眉宇间积年的霜雪,以及那化不开的沉滞疲惫。他正襟危坐于简陋的木案前,手中一方洗得发白的旧布,正一遍又一遍,以近乎机械而又带着某种仪式感的专注,擦拭着膝头横陈的长剑。
旧布滑过剑身,发出极细微的“沙沙”摩擦声,与窗外偶尔掠过的夜风声交织,谱成一曲寂寥的夜章。借着跳动的烛火,可见布面上,隐约可见几抹极淡却再也无法彻底洗净的暗红污渍——那是早已深入纤维,凝固了岁月的陈年血迹。青湛的剑身光滑如镜,忠实地映照出他此刻的面容:眼窝深陷,薄唇紧抿,眼神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倦怠与深入骨髓的孤寂。每擦拭一次,剑身便流转过一层冰冷的、仿佛凝结了霜雪寒气的光泽,在跳跃的烛火下漾起细碎的光纹——正是那柄名动天下的“玄铁冷焰”。
这本该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静夜,是属于武者的疗伤与兵器的低语。然而,就在金凡的目光掠过剑身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下一擦即将抚过玄铁冷焰冰冷的剑脊之际——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意识最深处炸响!
那声音并非来自耳畔,更像是九幽枯骨在幽冥中刮擦着青铜古鼎,嘶哑、滞涩,带着一种非人的金属质感与彻骨寒意,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显得格外突兀与诡异:
“真相……在‘无回渊’……”
这低语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实体般的重量,字字如冰锥,狠狠凿入金凡本就紧绷的神经。他的动作瞬间凝固,擦拭的旧布僵在半空,指关节因骤然用力而泛起惨白。这声音,并非源于外界,而是直接响彻于他的脑海深处,清晰无比,却又诡秘莫测。膝上的玄铁冷焰依旧冰冷,窗外的残月清辉洒落在剑峰,更添了几分彻骨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