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命令一下，王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如同拎小鸡般将昏迷不醒的赵明拖进了仓库。动作算不上温柔，但避开了他腹部的伤口。
沉重的侧门立刻被再次关上，锁死。
“把他放到那个角落。”林凡指着一个远离主要活动区域、靠近工具间门口的角落。那里相对独立，便于监控和隔离。
苏婉已经提着医疗包快步走来。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即使是在末世，即使对方来历不明。但她并没有失去警惕，戴上橡胶手套后才开始检查。
林凡、王浩、张大牛则呈半圆形站在稍远的地方，武器并未离手，目光锐利地注视着苏婉的操作和赵明的反应。
应急灯昏黄的光线下，赵明的脸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他腹部的伤口看起来很严重，像是被利器刺穿，还在汩汩冒着血泡。身上还有其他多处淤伤和擦伤，显然经历过一番折磨和逃亡。
苏婉的动作专业而迅速，剪开他的衣服，清理创口，检查伤势。
“伤口很深，刺穿了小肠，有严重内出血迹象。失血过多，已经休克。”她快速做出判断，声音冷静，“需要立刻手术清创止血，否则撑不过一个小时。”
她抬起头，看向林凡，眼神清晰明了：人救不救？资源用不用？
救，意味着要消耗宝贵的医疗物资（麻醉药、抗生素、缝合线），并且要承担未知的风险。
不救，他们或许会失去一个可能的重要情报来源，并且……违背了某种底线。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凡身上。
林凡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赵明，又看了看苏婉，几乎没有犹豫。
“救。”他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用最低限度的资源，保住他的命，让他能说话就行。”
他选择承担这个风险。情报的价值，可能远超付出的物资。而且，他需要判断赵明话语的真伪。
“我需要帮手，需要光线，需要无菌环境。”苏婉立刻提出要求。
“大牛，把那个工作台清理出来，铺上干净的塑料布。浩子，举着应急灯，给苏医生照明。我去拿需要的药品和器械。”林凡快速分配任务。
仓库内再次忙碌起来，但氛围却截然不同。之前的忙碌是充满希望的建设，此刻却带着一种压抑的紧迫和不确定性。
一个临时的、简陋至极的手术台迅速搭建起来。
苏婉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仿佛回到了医院的手术室。她熟练地给赵明注射了有限剂量的局部麻醉药和肾上腺素，然后拿起手术刀和钳子……
没有无影灯，只有王浩举着的摇晃灯光；没有先进的监护设备，只有苏婉凭借经验的判断；没有护士配合，所有步骤都需要她独自完成。
这是一场在末世废墟中进行的、与死神抢人的手术。
林凡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看着苏婉稳定到可怕的手，看着那些精细的操作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完成，心中对这个冷静的女医生再次高看了一眼。她的价值，无可替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仓库内只剩下手术器械轻微的碰撞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地下的刮擦声似乎也识趣地暂时平息了，仿佛也在窥视着这场生死营救。
大约四十分钟后，苏婉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剪断线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
“伤口清理缝合了，出血暂时止住了。注射了广谱抗生素。但能否挺过去，看他的体质和运气。”她脱下手套，进行最后的消毒。
“辛苦了。”林凡点点头，递过去一瓶水和一块干净的布。
就在这时，赵明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局部麻醉的效果还没完全过去，他看起来有些迷茫，但腹部的剧痛很快让他清醒过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你们……”他虚弱地看着围过来的林凡等人，眼神先是恐惧，随即转化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别急着谢。”林凡拉过一个货箱，坐在他对面，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说你从‘豺狼’那里逃出来？知道刘豺的计划？”
赵明听到“刘豺”的名字，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深刻的恐惧。他艰难地点点头：“是……是的……我叫赵明……原来是采石场的工程师……灾变后被他们抓去……”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
据他所说，“豺狼帮”占据那个废弃采石场，并非仅仅因为那里易守难攻。刘豺似乎在灾变前就知道采石场深处隐藏着一个旧时代的小型地下防空洞\/仓库，里面可能封存着一些战备物资，甚至可能有军火。
他们逼迫俘虏日夜不停地挖掘，已经找到了入口，但被一道极其坚固的合金大门挡住了。刘豺试图用炸药爆破，但效果不佳，反而引发了一次小规模塌方，死了几个人。
“刘豺……他等不及了……”赵明的眼中恐惧更甚，“他听说……市里来的军队撤退时，在某个地方遗落了一批……大威力的工程炸药或者火箭筒……他派出了好几支小队去找……还……还……”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沫，苏婉立刻给他注射了少许镇定剂和止血针。
缓过一口气，赵明才继续道：“他还计划……最近两天……就要倾巢出动……来打下这个物流园区！”
“为什么？”林凡追问，“这里除了地方大，还有什么？”
“仓库……他说这里的几个大型冷库和仓库里……可能有他们急需的……大型工程机械的备用零件……还有燃油……”赵明喘着气说，“有了那些……他们就能更快挖开防空洞……而且……打下这里……也能炫耀武力……巩固他的地位……”
“你们今天遇到的那支巡逻队……只是先锋……刀哥回去报信后……刘豺肯定会暴怒……行动只会提前……”
林凡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这个消息太重要了！
如果赵明说的是真的，“豺狼帮”主力即将来袭，而且目标明确，志在必得！他们现在的防御工事还远未完成！
“他们有多少人？具体装备怎么样？从哪个方向来？有什么弱点？”林凡一连串地问出关键问题。
赵明努力地回忆着：“核心打手大概三十来个……都有武器……枪大概七八支……具体我不太清楚……但他们子弹好像也不多……平时很节省……弱点……刘豺疑心很重……只相信几个最早跟他的人……比如刀哥……还有……采石场后面有一条小路……防守比较薄弱……是排污口……我知道怎么绕过去……”
他提供的信息零碎却关键，拼凑出了一幅“豺狼帮”的势力图和潜在的命门。
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很多细节与他之前的观察和遭遇能对应上。
“你为什么逃出来？”林凡问出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赵明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和仇恨交织的表情：“他们……他们挖洞进度太慢……刘豺说……要用‘活人祭品’去喂……喂他们养在坑里的那只‘怪物’……加快挖掘速度……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活人祭品？怪物？
林凡的瞳孔微微收缩。这刘豺，比想象中更加疯狂和残忍。
就在这时，负责监听地下动静的苏婉，突然再次抬起头，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林凡。”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下面的声音……又变了。”
“不再是刨挖……好像……好像在啃咬什么东西……像是……金属？”
林凡的心猛地一揪！
啃咬金属？！难道……
他猛地站起身，对王浩和张大牛快速下令：“浩子，你留在这里看好他。大牛，跟我去检查那扇门！”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眼角余光瞥见，躺在临时手术台上的赵明，那因为虚弱和疼痛而一直微微颤抖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有意无意地在他身下的塑料布上，敲击出了一段非常短暂而奇怪的节奏。
嗒…嗒嗒…嗒…
节奏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而赵明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虚弱、痛苦、劫后余生的表情。
林凡的脚步顿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疑虑，如同毒蛇般，骤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这个赵明……
他的故事天衣无缝，他的恐惧真实无比，他提供的情报价值连城。
但那瞬间的敲击……
是疼痛导致的无意识痉挛？
还是……某种传递信息的暗号？
在这个寂静的、只有地下啃噬声作为背景音的仓库里？
林凡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再次仔细地扫过赵明苍白的脸，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
但他看到的，只有虚弱和痛苦。
是我想多了吗？
林凡深吸一口气，将那股疑虑强行压下。
无论赵明是真是假，眼前的危机都是实实在在的。
地下的威胁在升级。
“豺狼帮”的主力随时可能扑来。
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是固守待援，祈祷防御工事和运气能挡住敌人？
还是……主动出击，利用赵明提供的弱点信息，奇袭采石场，打乱刘豺的计划，将战火燃烧在敌人的地盘上？
两个选择，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林凡的目光扫过王浩充满战意的脸，扫过张大牛紧张却坚定的眼神，扫过苏婉冷静而专注的面容，最后落在地上那堆刚刚打造好的、闪着寒光的金属栅栏和地刺上。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锐利，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断。
不能再等了。
被动挨打，只会被两个方向的威胁慢慢耗死。
唯一的生路，在于主动掌握战机！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仓库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浩子，大牛，苏婉。”
“立刻清点所有武器弹药，检查车辆状态。”
“我们……”
林凡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连夜端了‘豺狼’的老巢！”
风暴将至，而我选择，率先掀起更大的风暴！
仓库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决战，竟来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