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第一时间通知了温婉。她正和凌云在病房里处理一些后续的交接文件,听到消息,两人对视一眼,放下了手中所有事务。
温婉推着凌云的轮椅,安德森紧随其后,一行人沉默而迅速地赶往重症监护区。
老亚瑟已经被移除了大部分维生设备,只保留了基础的监护。他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皮肤近乎透明,布满老年斑,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听到脚步声时,费力地、缓缓地睁开。
他的目光先是有些涣散,随即,精准地落在了走进来的温婉身上,然后又缓缓移向她身后坐在轮椅上的凌云。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与威严,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澄澈,以及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与释然。
温婉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外祖父枯槁的手,那冰凉而脆弱的触感让她鼻尖一酸。
“外祖父……”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亚瑟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没能成功。他的目光在温婉脸上停留了许久,那里面有关切,有审视,最终,化为了一种深沉而复杂的欣慰。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安德森。安德森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加盖了家族印章和律师见证的正式文件,恭敬地呈到老亚瑟眼前,让他过目,然后转向温婉。
“温婉阁下,”安德森的声音庄重而肃穆,“根据亚瑟·兰开斯特族长的最终确认和遗嘱执行程序,在族长本人及家族核心元老的见证下,现在,正式向您移交兰开斯特家族核心产业的管理权与所有权。”
他展开文件,开始清晰而缓慢地宣读:
“……包括但不限于:兰开斯特控股集团百分之四十二股权及其附带的全部投票权与管理权;兰开斯特家族信托基金之主控权与受益权;位于欧洲及北美地区的二十七处核心不动产、古堡、酒庄及艺术收藏馆之完整产权;家族名下所有专利技术库、品牌商标及商业渠道之控制权……”
一项项足以撼动世界经济格局的庞大资产与权力,随着安德森平稳的语调,被清晰地、不容置疑地移交到了温婉的名下。
整个过程,老亚瑟一直静静地看着温婉,他的眼神仿佛在说:“看,这就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也是我压在你肩上的重担。现在,交给你了。”
温婉挺直脊背,安静地听着。她没有激动,没有狂喜,脸上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凝重。她明白,这不仅仅是财富和权力的继承,更是一个流淌着母亲血脉的古老家族,对其认可的最终仪式,是一份沉甸甸的、关乎无数人命运的责任。
当安德森宣读完毕,将文件和象征着最终权力移交的古老权杖(或特定的信物)一并呈到温婉面前时,病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温婉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文件和权杖。她的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接过的不是冰冷的物件,而是一个时代的重量。
她转头,看向病床上的外祖父。
老亚瑟一直紧绷着的精神,似乎在看到温婉接过权杖的那一刻,彻底松懈了下来。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那最后一丝牵挂与担忧,终于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安然与……解脱。
他最后看了一眼温婉,又看了看她身边虽然虚弱却目光坚定、与她并肩而立的凌云,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极其模糊、却真实存在的、欣慰的弧度。
然后,他缓缓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监护仪上,代表心跳的曲线,拉成了一条平静的直线。
滴——
长长的提示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温婉握着权杖和文件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她没有放声痛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心中百感交集,有悲伤,有释然,有空茫,更有一种破茧成蝶般的坚定。
安德森和几位在场的元老,纷纷垂首,致以默哀。
凌云坐在轮椅上,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温婉空着的那只手,无声地传递着他的支持与力量。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婉婉,不再是需要他庇护的藤蔓,而是真正与他比肩的、扎根于古老欧洲土地的参天大树。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庄严而盛大,欧洲各界名流显贵齐聚,悼念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家族领袖。而在葬礼之后,一场更为正式和盛大的家族内部仪式在庄园古堡内举行。
在所有家族成员、元老及重要合作伙伴的见证下,温婉·兰开斯特,手持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家族权杖,正式加冕(或进行类似的继承仪式),成为兰开斯特家族新一任的族长。
她站在高高的主位上,一身肃穆的黑色礼服,容颜清丽,目光沉静,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贵气。台下,是或臣服、或敬畏、或复杂的目光。
她俯瞰着台下的一切,知道脚下这片古老的土地和其代表的庞大帝国,从今往后,将由她来主宰。
外祖父已然欣慰离世,而她,也正式继承了兰开斯特的核心产业与权柄,完成了从东方归来的“外来者”到古老家族执掌者的彻底蜕变。
前路依然漫长,挑战不会停止,但她已然无所畏惧。因为她知道,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边,有凌云,她的身后,是母亲血脉的延续,是一个崭新纪元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