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资本”的五亿资金如同强心剂，让“拾光设计”暂时摆脱了破产的危机，重新焕发生机。项目得以继续推进，团队士气也逐渐恢复。但温婉心头那块大石，却并未真正落下。
这笔钱，是凌云的。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刺，扎在她骄傲的心上，时刻提醒着她那份不愿承认的依赖。
几天后，温婉带着一份打印好的文件，再次出现在了凌云的病房。他背部的伤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靠着床头坐起来处理一些文件了。
看到温婉进来，凌云眼中掠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小心翼翼取代。他知道，她是为了那五亿而来。
“感觉怎么样？”温婉将带来的一个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语气比电话里缓和了些，“琛琛奶奶让人炖的汤，顺路给你带过来。”
“好多了。”凌云目光追随着她，带着贪恋。她肯来看他，哪怕只是“顺路”，也足以让他心生雀跃。
温婉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神色平静而郑重：“这是给你的。”
凌云接过，低头一看，瞳孔微缩。
那是一份格式规范、条款清晰的借款协议。
上面明确写明，借款人温婉（代表“拾光设计”）向出借人凌云借款人民币五亿元整，借款期限三年，年化利率参照同期银行贷款基准利率上浮10%，并附上了详细的还款计划表，甚至连违约金条款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她竟然……真的准备了欠条！还连本带利，算得明明白白！
“婉婉，你……”凌云抬起头，眉头紧锁，想要说什么。
温婉却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亲兄弟，明算账。这钱是你以个人名义借给‘启明’再转投给我的，本质上就是你出的。既然是借款，就必须有凭证，按商业规则来。我不想欠你人情，更不想让我的公司和你的个人财产混为一谈。”
她的理由充分，立场坚定，将两人之间的界限划得清晰无比。
凌云看着她倔强而认真的脸庞，心中百味杂陈。他明白，这是她维护自尊和独立的方式，他若拒绝，反而会伤了她。
他捏着那份薄薄却重逾千斤的协议，指尖微微用力，纸张边缘泛起褶皱。沉默了片刻，他终究还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笔。
“好。”他低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都依你。”
他翻到协议的最后一页，在出借人签名处，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看着他签下名字，温婉心中莫名一松，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将那不该存在的“亏欠感”暂时锁进了规则的笼子里。
凌云将签好的协议递还给她，目光深沉地凝望着她，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带着宠溺的苦笑：
“其实，你又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我的，不早就是你的了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阵温柔的风，猝不及防地吹皱了温婉心湖的平静。
我的，不早就是你的了吗？
这句话，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煽情，却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具冲击力。它模糊了财产的界限，直指情感的归属，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将彼此视为一体的亲昵和……归属感。
温婉的心猛地一跳，握着协议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尖微微泛白。她避开了他过于深邃的目光，低下头，将协议快速收进公文包里，语气刻意保持着平淡：
“一码归一码。协议我会保管好，到时连本带利还你。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再多停留一秒，生怕被他看出自己此刻心跳如擂鼓的狼狈。
看着病房门被轻轻关上，凌云靠在床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那抹苦笑却渐渐化为一丝温柔的弧度。
她还是这样，像只敏感又骄傲的猫，稍稍靠近，就会竖起全身的毛。但他愿意等，愿意用足够的耐心和诚意，一点点卸下她的防备。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签下名字的位置，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协议的重量。
五亿，换她一份心安理得，他觉得很值。
至于还不还……他从未想过要她还。
正如他所说，他所有的一切，早在不知不觉中，都心甘情愿地归属于她了。只是那个固执的女人，还不肯承认，不肯接受罢了。
而带着那份签好的借款协议离开的温婉，坐在回公司的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凌云那句无奈的苦笑和低沉的话语。
“我的，不早就是你的了吗……”
她烦躁地闭上眼，试图将这句话驱逐出去，却发现它如同生了根，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悄悄发芽。
界限划清了。
欠条立下了。
可有些东西，似乎再也回不到纯粹的计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