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瀚的到来，比林晓预想的还要急。没提前打一个电话，没让前台通报，第二天上午十点，一辆黑色奥迪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星辰科技那栋旧写字楼前——车身蒙着层晨雾带来的薄灰，却掩不住骨子里的贵气。
他径直走进林晓的办公室，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嘴角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可眼神深得像潭水，扫过屋里简单的办公桌、白板上没擦干净的字迹，最后落回林晓身上。
“林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他自顾自坐在沙发上，指尖在扶手真皮上轻轻敲了敲，语气漫不经心，“论坛上那番话，够硬气。连老季都亲自找你谈了？”
消息快得让林晓心尖一凛——清风阁的会面，竟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林晓在他对面坐下，后背挺得直，声音稳：“金总消息灵通。季秘书长只是关心行业发展，问了些平台管理的事。”
“关心是好事，也是紧箍咒。”金文瀚身体往前倾了倾，脸上的笑收了，语气瞬间沉下来，直奔正题，“林晓，别绕弯子了——游戏该进下一阶段了。寰宇网经这一闹，早成强弩之末，不值当放在眼里。但新的对手，不会给你慢慢喘气的时间。”
他伸出两根手指，指尖点了点茶几：“两个选择。第一，中通资本领投b轮，估值我给行业顶格——一亿两千万。但我要35%的股权，而且，星辰网必须现在就启动上市流程，最晚2001年，登陆纳斯达克。”
林晓指腹无意识蹭了蹭桌沿，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缩——这个估值确实诱人，比A轮翻了三倍还多。可35%的股权，加上A轮稀释的份额，金文瀚直接成第二大股东，往后公司重大决策，他都能插一手；而强推上市，等于把还没长稳的星辰网，硬拽进资本的快车道，纯属拔苗助长。
“第二个选择？”他没接话，只冷着声问。
金文瀚靠回沙发，二郎腿轻轻搭着，眼神里添了点玩味，甚至淬着丝冷意：“第二，中通资本联合省文发集团，再加一家有海外背景的基金，一起注资寰宇网。我们整合资源，搞个全新的平台——有资本，有政策，还有海外渠道，比现在的寰宇网强十倍。到时候，星辰网面对的就不是个官僚国企，是个能把你碾碎的巨无霸。”
他指尖敲了敲茶几，声音轻却带着压迫感：“选择权在你。是跟我们成自己人，一起把蛋糕做大；还是……当块挡路的石头，被碾碎。”
赤裸裸的威胁！温和的面具彻底撕下来，露出了资本的獠牙——他要的不只是分一杯羹，是掌控星辰网；要是谈不拢，就直接毁掉它。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住。王硕站在林晓身后，指节攥得发白，嘴抿成一条线，额角的青筋都绷起来了；刘洋坐在电脑前，眼睛钉在屏幕上，指尖悬在键盘上没敢落下，连呼吸都放轻了。
林晓没说话，大脑转得飞快——金文瀚敢这么明着逼，肯定有恃无恐。那家“海外背景的基金”，十有八九就是季秘书长提的、跟赵东勾连的海外资金。他们盯着的哪是网文市场，是星辰网手里的流量，是未来互联网的入场券。
“金总。”林晓终于开口，声音沉得像敲在石板上，没半分慌乱，“星辰网不会在威胁下做选择。b轮我们会融，但只找志同道合的战略投资者——不是想吞掉公司的野蛮人。至于上市，时机到了自然会做，我们不会为了资本，透支公司的未来。”
他站起身，后背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迎上金文瀚骤然锐利的眼神：“要是金总选第二条路，那没什么好说的——咱们战场上见。”
金文瀚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办公室静得能听见空调的低鸣。忽然，他笑了，嘴角勾了勾，那笑却没到眼底，反倒冷得扎人：“好，很好。年轻人，胆色够。”
他站起身，抬手理了理西装领口，动作慢条斯理，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希望你别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却像压了块巨石，把屋里的空气都压得沉了。
“晓哥！这……这怎么办？他真要搞寰宇网，咱们扛得住吗？”王硕急得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都发紧。
“通知所有核心成员，一小时后开紧急会。”林晓打断他，眼神冷得像冰，“别慌——战争升级了，该做准备了。”
应对金文瀚的攻势得全盘布局，一忙就到了傍晚。林晓揉了揉眉心，连脚步都比平时慢了半拍，带着股掩不住的疲惫，回了江州大学。金文瀚的威胁、海外资本的影子、季秘书长的警示，像团浓雾，裹得他透不过气。
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见路灯下的叶依云——她双手拢在嘴边哈着气，脚在地上轻轻跺着，鞋跟敲出细碎的响，显然等了不少时候。
“林晓！”她一看见他，立刻小跑过来，脸上的关切藏都藏不住，“你脸色好差啊，没事吧？是不是累着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林晓勉强勾了勾嘴角，想绕开。
“是公司的事吗？”叶依云却跟上来，亦步亦趋，“我听王硕哥下午在qq上抱怨，说有很厉害的投资人找你麻烦，还威胁你……”
林晓心尖猛地一跳——苏清雪的警告瞬间冒出来。他脚步顿住，侧头看她，声音压得平：“你听他说的？”
“啊……对！”叶依云眼睫颤了颤，飞快移开视线，又立刻扬起笑脸，晃了晃手里几张粉色门票，“不说这个了！给你这个——我们系文艺晚会的票，最好的位置！你一定要来！我的朗诵是第三个节目，别错过啦！”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笑起来还是那样明媚。林晓接过门票，指尖触到纸页的温度，点了点头：“好，有空我会去。”
“太好了！”叶依云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她挥挥手，像只轻快的蝴蝶，转身跑远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林晓脸上的笑一点点收了——王硕嘴碎归嘴碎，可在公司核心事上向来有分寸，怎么会跟叶依云说这么具体的细节？
他回到宿舍，关上门，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调出那个几乎不用的【神级阅读器】，输入关键词：“叶依云 背景”。
屏幕闪了几下，弹出一行熟悉的提示——【权限不足，相关信息涉及深度加密或存在高维干扰。】
林晓指尖顿在键盘上，后脊窜起股凉意——一个普通的中文系女生，怎么会“权限不足”？这背后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苏清雪”三个字。
“明天下午有空吗？”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清冷，却比平时低了些，“关于金文瀚和那家海外基金，‘启明资本’，我查到点东西。电话里说不清，见面谈。”
第二天下午，学校附近一家僻静的茶室。隔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苏清雪推过来的资料上——纸页边缘有点卷，显然是被反复翻看过。
“启明资本，注册地在开曼群岛，资金流向查不到头，但能确定，跟金文瀚的中通资本在好几个海外项目上合作过。”苏清雪端着茶杯，指尖捏着杯沿，“他们这次联手，是志在必得，想把网文市场彻底攥在手里。”
林晓快速翻着资料，上面的合作项目、资金节点，全印证了他的猜测。“谢了，这些东西太关键了。”
苏清雪没接话，看着他翻资料的动作，忽然开口：“昨晚，叶依云去找你了？”
林晓抬头，愣了愣——她连这个都知道？
“嗯，给我送文艺晚会的票，邀我去看。”他没瞒，如实说。
苏清雪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语气淡得像说天气，却扔出颗炸雷：“上周五我去‘蓝调’咖啡馆拿东西，隔着玻璃窗，看见她跟个男人坐在一起——后来认出来，是金文瀚身边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助理。时间，大概在你去清风阁见季秘书长前一小时。”
她放下茶杯，目光清澈地看着林晓，没带任何情绪：“也许就是巧合。但我觉得，你该知道。”
林晓握着资料的手猛地收紧，指腹把纸页捏出几道褶子——咖啡馆的“巧合”、热情的邀约、恰到好处的关心、王硕“无意”的抱怨……这些碎块，此刻像被一根线串了起来，越拉越紧。
他指尖捏着那张印着晚会logo的门票，纸边硌得指腹发疼，竟真有点烫手——叶依云，这个笑起来像阳光的女孩，是金文瀚安在他身边的暗棋？还是被卷进来的普通学生？她每一次靠近，是真心的好感，还是精心设计的算计？
苏清雪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是盟友的提醒，还是……藏着点没说出口的情绪？
林晓望着窗外——几个学生并肩走过，说说笑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得晃眼。可他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往上冒。商场上的明枪易躲，可身边这些真假难辨的人心、裹着糖衣的算计，才最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