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顶层公寓的落地窗，洒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客厅区域。周陌只穿着一条宽松的练功裤，赤着上身，露出线条流畅却并不夸张的肌肉，每一寸都蕴含着爆发力。他刚刚打完一趟形意拳，十二形虽缺其三，但龙、虎、猴、马、鼍、鸡、燕、鹞、蛇、骀、鹰（虽形缺意存）、熊（同上）的意境在他拳架中流转，动静之间，气息悠长深沉。
收势之后，他并未立刻停下，而是身形微变，动作放缓，仿效虎之威猛、鹿之安舒、熊之沉稳、猿之灵巧、鸟之轻捷。这正是“疲门”传承中所载，源自华佗五禽戏的养生导引之术。一番演练下来，不仅不觉疲惫，反而神清气爽，昨夜的一丝倦意彻底消散。
冲了个凉水澡，换上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周陌显得精神奕奕。他先拿起客厅那部老式转盘电话，拨通了哥伦比亚大学经济系副主任，同时也是他名义上的导师——罗伯特·格林教授家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是一个略显苍老但十分沉稳的声音：“这里是格林家。”
“早上好，格林教授，我是周陌。”
“哦！michael！”格林教授的声音立刻热情起来，“听说你刚从德州回来？怎么样，南方的阳光和石油还迷人吗？”
“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教授。更多的是商业上的琐事。”周陌寒暄道，“您今天上午方便吗？我有些关于当前经济形势的问题，想当面请教您。”
“当然方便，我的孩子。”格林教授爽快地答应，“十点半怎么样？我正好泡一壶大吉岭，我们边喝边聊。”
“太好了，期待与您的会面。十点半见，教授。”
挂了电话，周陌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这次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温和、带着老派英伦腔调的男人。
“早上好，克莱门特画廊，罗杰·克莱门特为您服务。”
“罗杰，是我，周陌。”
“周先生！”罗杰的声音透着一丝惊喜和恭敬，“日安。您可是有段时间没光顾我的小店了。”
“刚回纽约。最近有什么新收获吗？特别是关于我之前委托的那几样东西。”周陌问道，他指的是圆明园兽首和西方名家油画。
“确实有几件不错的藏品刚刚完成鉴定和清理，正准备联系您。有一件来自东方的青铜雕塑非常特别，还有几幅油画，我想您可能会有兴趣。另外，您一直关注的兽首…这次只遇到一件，品相尚可，但价格不高。”罗杰的声音带着一丝艺术品商人特有的神秘感。
“很好。我下午一点左右过去看看。”
“恭候您的大驾，周先生。”
安排完行程，周陌带着卡洛斯·门多萨和王胜利下了楼。没有开那辆格外显眼的劳斯莱斯银影，而是换了一辆普通的奥迪100c3轿车，由卡洛斯驾驶，前往唐人街。
在常去的那家广式茶楼，周陌点了虾饺、烧卖和皮蛋瘦肉粥，卡洛斯和王胜利则坐在邻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同时也享用着早餐。周陌吃得很快，但动作依旧从容。
吃完早餐，周陌让王胜利去旁边的糕点店精心打包了几样中式传统点心，然后才让卡洛斯将车开往上东区。
十点半整，周陌的劳斯莱斯银影平稳地停在格林教授家那栋有着百年历史的褐石宅邸门前。一位穿着笔挺制服的老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
“周先生，教授正在书房等您。”老管家微微躬身，引着周陌入内。
书房里充满了旧书、雪茄和咖啡混合的浓郁气息。格林教授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粗花呢西装马甲，热情地招呼周陌坐下，亲自为他倒上一杯香气醇厚的红茶。
“michael，尝尝这个，今年最好的头茬大吉岭。”格林教授递过茶杯，“说说吧，是什么经济难题困扰着我们年轻的金融奇才？是关于你在德州的投资吗？”
周陌接过茶杯，道了声谢，沉吟片刻道：“德州的事情还算顺利。教授，我这次来，更想听听您对目前拉美债务危机的看法。它的深度和广度，究竟会到什么程度？尤其对北美，特别是银行业的影响。”
格林教授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锐光，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michael。依我看，这次危机绝非短期流动性问题，而是一场结构性的清偿能力危机。墨西哥只是一个开始，巴西、阿根廷…甚至更多国家都可能被拖入深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那些大型商业银行的救援，更像是用新债还旧债，延缓而非解决根本问题。”
他拿起烟斗，点燃，吸了一口，继续道：“对北美银行业的影响将是分化的。那些国际性大银行，如花旗、摩根，它们资本雄厚，且早已开始计提损失，虽然会肉痛，但不至于伤筋动骨。真正的风险在于那些业务集中在国内，但又大量持有拉美高风险债券的地区性银行。市场恐慌会无限放大它们的脆弱性，股价的暴跌已经说明了这一点。甚至…不排除有个别银行会因此陷入严重的困境。”
周陌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那么，您认为这是否意味着机会？在市场极度恐慌时，那些被错杀的资产…”
“机会总是与风险并存，孩子。”格林教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但这需要非凡的勇气和极其精准的眼光。你需要像外科手术一样，精确地剥离出那些还有核心价值的资产，同时要避开那些真正的毒药。这需要对银行资产负债表、当地经济生态乃至政治环境有最深度的理解。而且，动作必须要快、要隐秘，否则一旦市场察觉到大笔资金流入，价格会迅速反弹，或者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干预。”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桌上敲了敲，暗示着某种来自监管或更高层面的潜在风险。
周陌心中了然，格林教授的看法与他的判断高度一致，甚至提醒了他之前忽略的政治风险。“非常感谢您的指点，教授。这让我清晰了很多。”他适时地送上带来的点心，“一点中式点心，希望您喜欢。”
“哦，谢谢你，michael！你总是这么客气。”格林教授高兴地收下礼物。
两人又聊了会儿学术界和华盛顿的趣闻，周陌才起身告辞。
中午，周陌和两名保镖在附近随意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餐厅解决了午餐。下午一点，准时出现在了罗杰·克莱门特位于上东区的画廊兼住所。
这是一栋带有浓郁哥特复兴风格的豪宅，外部庄严肃穆，内部却灯火通明，布置得像一个小型博物馆。各种古董家具、雕塑、油画陈列有序。
“周先生，欢迎！”罗杰·克莱门特是一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三件套西装的老派英国绅士，他热情地迎了上来。
寒暄过后，罗杰直接引着周陌去看新到的货品。
“首先是这件，来自东方的青铜雕塑，卖家说是家族传承，来自一次东南亚的旅行…”罗杰指着一尊布满绿色铜锈、造型古朴的青铜雕像。那是一只蜷伏的野兽，形态威猛，细节却有些模糊。
周陌目光扫过，运用“千门”传承中关于“器物鉴”的秘术知识，结合这一世书本上的知识，心中微微一动。这风格、这铜锈…更像是文艺复兴早期意大利大师模仿古典风格的作品，甚至可能是多纳泰罗（donatello）之类大师的出品，绝非东方之物。卖家显然搞错了来源。
但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有点意思。还有其他吗？”
罗杰又展示了那件圆明园狗首，铜质，品相确实一般，有些许磨损和锈蚀。“这个，对方开价六百美元。”
“收了。”周陌毫不犹豫。
接着是油画。一幅约翰内斯·维米尔（Johannes Vermeer）的少女肖像，光线处理极佳；一幅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的睡莲，笔触朦胧梦幻；还有四幅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的大色域作品，充满现代感的情感张力。
周陌运用“千门”术中的“观画”技巧，仔细审视画布的纹理、颜料的层次、笔触的力度、签名的方式…确认都是真迹无疑。
“维米尔这幅，三百二十万。莫奈的，五百七十万。罗斯科这四幅，一起十六万。”周陌报出了价格。
罗杰脸上笑开了花：“周先生果然爽快！就按您说的价格！”
最后，周陌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再次扫过那尊青铜雕塑：“这个…虽然来源存疑，但造型还有点意思。一起打包吧，算个添头？”
罗杰正为做成了几笔大生意而兴奋，闻言大手一挥：“当然没问题！周先生喜欢，就送给您了！”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可能送出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交易完成，周陌让随后赶来的李维斯安排付款和运输事宜，自己则带着保镖先行离开。坐在车里，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次收获颇丰，不仅买到了心仪的油画和兽首，那尊疑似多纳泰罗的青铜雕塑，才是真正的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