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的喧嚣持续了整整三天,才渐渐平息下来。
战王府门前车水马龙的盛况,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所有人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这日早朝,气氛就有些微妙。
皇帝心情显然极好,处理完几件军政要务后,目光便落在了墨骁珩身上。
“战王。”
“臣在。”墨骁珩出列躬身。
“朕听说,这几日你府上很是热闹?”皇帝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墨骁珩老脸一红,老老实实回答:“回陛下,皆是陛下与贵妃娘娘恩典,同僚们抬爱,臣……受之有愧。”
“诶,受得,如何受不得?”皇帝大手一挥,“你墨家如今是朕亲题的‘文武传家’,是百官楷模!这热闹,该有!”
他环视众臣,声音沉了几分:“战王府不藏私,开设学堂,惠及寒门;编撰《文武要略》,意在教化天下。此等胸襟,尔等当效仿之!”
“臣等遵旨!”百官齐声应和,不少目光落在墨骁珩和站在文官队列中的墨云辰身上,复杂难言。有羡慕,有敬佩,自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下朝时,几位平日里与墨骁珩交好的武将围了上来,嘻嘻哈哈地拍着他的肩膀。
“老墨,行啊!现在可是咱们京城独一份了!”
“可不是!陛下这‘文武传家’四个字,真是说到根子上了!满朝文武,谁家能像你们老墨家,儿子文能中状元,武能上阵杀敌,闺女还能挣下泼天富贵?”
“以后可得罩着点兄弟们啊!”
墨骁珩被他们闹得没法,笑骂道:“去去去!少来埋汰我!老子还是那个老子!”
话虽这么说,但他眉宇间的意气风发,却是掩不住的。
另一边,墨云辰身边也围了几位年轻官员,多是清流一系或寒门出身,对他编纂《文武要略》之事极为推崇。
“墨侍郎编书惠及天下学子,功德无量!”
“日后若有需要帮忙校勘之处,墨侍郎尽管开口!”
“不知府上学堂,可还有名额?我有一远房侄儿,甚是聪颖……”
墨云辰从容应对,态度谦和,既不居功自傲,也不过分热络,分寸拿捏得极好。众人见他年纪轻轻便如此沉稳干练,心中更是高看几分。
退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走出宫门,看着墨家父子被人簇拥着离去,不禁低声议论。
“看见没?如今这京城,风头最盛的,非战王府莫属了。”
“权势、圣眷、财富、名声……样样俱全,确实无人能及了。”
“以前还有个谢家……唉,不提也罢。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河东河西?”旁边有人嗤笑,“谢家当初鼎盛时,也不过是文官清贵,何时像战王府这般,文武兼备,圣心独眷,连内帑和贵妃都如此青睐?这已是本朝头一份的荣耀了!”
众人沉默,心下默认。的确,如今的战王府,已不仅仅是“显赫”二字可以形容,其根基之深,势头之猛,已然凌驾于所有公侯府邸之上,成了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府”。
这个称号,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悄然流传,无人提出异议。
---
战王府内,却似乎并未被这滔天的荣耀冲昏头脑。
墨云辰下了朝,换了常服,便径直去了府中学堂。如今学堂里除了墨家族亲子弟,还有十数名经过筛选的寒门学子。朗朗读书声传来,让人心神宁静。
他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一位老先生正在讲解《文武要略》第一卷中的篇章,学子们听得聚精会神。墨云辰嘴角微扬,转身去了书房,继续他的编撰工作。
墨云柔的工坊规模又扩大了,几乎占用了半个跨院。里面女子们忙碌的身影穿梭不息,裁剪、刺绣、打样、核算……井然有序。她正拿着新得的一批海外香料,与老师傅研究新的香露配方。
“小姐,这香味清雅持久,若能制成,定能风靡京城。”老师傅赞道。
墨云柔点点头,眼神晶亮:“嗯,试试看。另外,上次说的那批给边关将士的御寒衣物和伤药,都准备妥当了么?”
“小姐放心,都已装箱,随时可以发运。”
墨玉琳则被虞怀瑾按着学习管家理事。她嘟着嘴,看着一堆账本和礼单,唉声叹气。
“嫂嫂,这些看着就头疼……”
虞怀瑾不急不躁,耐心指点:“你已定了亲,将来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妃,这些总要学的。不看账,如何管好一个大家?不识人,如何应对往来交际?”
墨玉琳看着虞怀瑾沉静的侧脸,想起她在宫中应对自如的风采,咬了咬唇,重新打起精神:“好吧,我学!总不能丢了嫂嫂和咱们王府的脸!”
虞怀瑾欣慰地笑了。
晚膳时,一家人照例聚在一起。桌上菜肴精致,却并不过分奢靡。
墨骁珩说起朝中同僚的打趣,哼了一声:“什么京城第一府,都是虚名!咱们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虞怀瑾给他布菜,温声道:“王爷说得是。树大招风,越是此时,越要谨慎低调。陛下的恩宠,同僚的捧场,百姓的赞誉,皆是因我们行事合乎规矩,于国于民有益。若因此而骄纵,便是取祸之道。”
墨云辰颔首:“母亲教诲的是。儿子定当谨记。”
墨云锋扒饭:“娘,我懂!就是在营里好好带兵,不惹事!”
墨云柔细声细气:“女儿会好好经营工坊,多行善事。”
墨玉琳赶紧表态:“我……我学好管家,不乱买东西,不乱说话!”
看着孩子们懂事的样子,墨骁珩和虞怀瑾相视一笑,心中满是欣慰。
荣耀加身,并未让这个家变得浮华躁动,反而因为经历过低谷,更懂得珍惜和守护眼前的幸福,行事愈发沉稳周全。
---
几日后,一场由安郡王府举办的赏花宴,成了京城权贵圈一次无声的较量。
安郡王妃铆足了劲想要扳回一城,将宴会办得极尽奢华。奇花异草,珍馐美馔,歌姬舞伶,无一不精。
然而,当虞怀瑾带着墨玉琳和墨云柔到场时,整个宴会的焦点,瞬间转移。
她并未刻意打扮,只穿着一身湖蓝色织锦常服,头戴一支简单的碧玉簪,通身气度却将满园珠翠都比了下去。
“战王妃来了!”
“快看,那就是墨小姐和墨姑娘!”
贵妇千金们立刻围了上来,热情寒暄。比起安郡王府流于表面的奢华,她们更想亲近这位如今京城最炙手可热的王妃,想知道她是如何持家、如何教养子女的。
“王妃娘娘,您府上学堂如今可还有名额?我家那小子,仰慕墨侍郎学问久矣!”
“墨小姐这身衣裳的花样真别致,可是工坊的新品?”
“玉琳妹妹这通身的气派,愈发有王妃当年的风范了!”
安郡王妃被冷落在一边,看着被众星拱月般的虞怀瑾,脸上强挤出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她原本想借此机会彰显自家实力,却没想成了战王府声望的又一次印证。
席间,不知谁提起了“京城第一府”的说法。
一位夫人笑道:“要我说啊,这‘第一府’的名头,战王府是实至名归!文武双全,圣眷优渥,家宅和睦,乐善好施。这般齐全的福气,满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众人纷纷附和。
“正是!这才是真正的世家气象!”
“不像某些人家,空有架子……”
安郡王妃脸色一阵青白,借口更衣,匆匆离席。
虞怀瑾闻言,只是浅浅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转移了话题:“这茉莉香片倒是清新,可是用今春的新茶窨制的?”
她这般宠辱不惊的态度,更让众人心折。
赏花宴结束,回府的马车上,墨玉琳兴奋地拉着虞怀瑾的手:“嫂嫂,你看到安郡王妃那脸色了吗?真是解气!让她以前总明里暗里挤兑咱们家!”
虞怀瑾拍拍她的手,语气平和:“玉琳,记住,与人争一时长短,落了下乘。我们只需做好自己,旁人如何看,如何说,并不重要。今日她们捧我们,是因为战王府值得。若他日我们家道中落,今日这些追捧之人,或许也是最先踩上一脚的。”
墨玉琳怔住,细细品味着这番话,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换上了沉思。
是啊,京城第一府。
这不仅是荣耀,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她看着虞怀瑾沉静如水的侧颜,心中涌起无限的敬佩与依赖。有嫂嫂在,这个家,就永远倒不了。
马车驶过繁华的街道,路边的茶楼酒肆里,依然流传着战王府的传奇。那块“文武传家”的金匾,在世人眼中,已不仅是战王府的荣耀,更成了京城豪门一个新的标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战王府,墨家。
已然矗立于此,无人能否认,无人能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