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惜言把烟秀秀护在了怀里，整个人被砸落的碎石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烟尘弥漫中，他冲着我的方向声嘶力竭喊道，“秋暮朝，管管你家那位，出手能不能别那么暴力！再来一下，我们今天都得被活埋在这里了！”
我没有理他，而是看向那片翻涌的烟尘之后。
那个静立在光暗交界处的身影，在法力余波的冲击下，竟是纹丝未动。
碎石和烟尘仿佛有生命般绕开了她，不敢沾染她分毫。
一种熟悉感如同沉在水底的巨石，被这剧烈的震荡翻了上来，狠狠撞击着我的心脏。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干涩得发疼。
苏栖野的剑刃上释放出幽蓝色的九幽业火，火光跳跃，映着他琥珀色的瞳孔，里面是凛冽杀意。
“不知死活。”他冷冷吐出四个字，手腕微动，踏焰剑便要再次挥出。
那毁天灭地的力量，足以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不要！”我喊出了声，抓住了他的手臂。
苏栖野动作一顿，侧过头，眸中满是诧异和不解，“秋暮朝，你拦我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怔怔望着那个身影，嘴唇颤抖着。
烟尘渐渐散去，她的轮廓在夜明珠的光晕下愈发清晰。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一股热流直冲眼眶。
我试探地喊了一声，“妈……”
苏栖野手中的踏焰剑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差点没闪了腰。
琥珀色的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你刚才叫她什么？”
我没有理他，又上前了一步，音调里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妈，是你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神秘女人的身上，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那个身影终于动了。
她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当我看清她脸的那一刻，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而下。
那是一张和我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只是眉眼间的线条要比我冷硬许多，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美偶人，穿着一身橘黄色的冲锋衣，款式老旧，但五官轮廓分明与浮云寺神女像如出一辙。
苏栖野在我身后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喃喃自语，“不是吧……她真是你母亲？那我刚才……是不是骂她来着？”
司马惜言看热闹不嫌事大，从碎石堆里探出个脑袋，精准补刀，“你不仅骂了你的丈母娘，你还打了她，说她不知死活！”
苏栖野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怯怯地看向我。
我却已经顾不上他了，眼泪模糊了视线，“妈妈，真的是你？”
冯倩走到了我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她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触摸我的脸颊。
然而，苏栖野的瞳孔却瞬间紧缩，长臂一伸，将我揽入怀中，带着我向后急退。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道刺骨的寒芒从我眼前一闪而过。
我只觉得脸颊一凉，一缕断发悠悠飘落。
我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这才看清冯倩那件宽大的冲锋衣袖口里，不知何时滑出了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
刚刚若不是苏栖野反应快，那把刀割断的，就不是我的头发，而是我的喉咙。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杀我？
不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冯倩手腕一翻，那柄短刀再次化作一道致命的流光，直刺我的心口。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动作却狠辣无比。
“铛！”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苏栖野挥动踏焰剑，格开了那柄短刀。
这一次他不敢再用蛮力，只是巧妙地用剑身将攻击引向一旁，生怕力道大了，会伤到对面的人。
看得出来，他现在很憋屈。
打又不敢打，骂又不敢骂，只能被动防守。
我回过神来，冲着她声嘶力竭的喊道，“妈！我是秋暮朝啊！”
冯倩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恢复了片刻清明。
她像是许久没有开过口，“秋暮朝……小朝？”
容祈见状，也立刻上前一步，“昆仑神女，你不记得了吗，小朝是你的女儿。”
冯倩眉头紧蹙，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少顷，当她再次睁开眼，空洞和冰冷已经褪去，添上了几缕哀伤。
她看着我，对我伸出了手，“小朝……我的女儿。”
我挣开苏栖野的怀抱，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妈！”我放声大哭，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思念都哭了出来。
母亲的怀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温暖，但这是我的妈妈，我终于找到了她。
冯倩抱着我，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动作温柔。
她叹息了声，音调里满是愧疚，“女儿，你都长这么大了，和前世一样漂亮。”
我埋在她的怀里，轻声问道，“妈，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为什么要丢下我和爸爸？我好想你……”
听到“爸爸”两个字，冯倩抱着我的手臂微微一僵，她的目光里流露出不忍和痛苦，“你爸爸……他还好吗？”
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爸爸已经走了，三年前就不在了。”
冯倩的身体一颤，我能感觉到她的悲伤，却并不剧烈。
“是我对不起他。”她低声道。
我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看着她问道，“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倩缓缓说道，“我这一世投生为独龙族的巫女，后来被我的妹妹冯露从悬崖上推了下来，是你爸爸秋天救了我。
从那时起，我恢复了一部分前世的记忆和法力。”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绝望，“昆仑神女有预见之能，我预见到我将与秋天结婚，然后生下你……一切都会重复前世的覆辙。”
我愕然道，“你的意思是，今世我还是会死于龙脉？”
冯倩看着我，没有说话，但她那双悲伤的眼睛却已经给了我最残忍的答案。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我下意识回头看向苏栖野，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眼中都倒映出不舍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