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李云龙、赵刚脸上的期待和兴奋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痛惜和难以言喻的沉重。
李云龙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大步流星地朝着刚刚从“铁鸟”里跳下来的江岳走去。
江岳脸上沾着油污和硝烟，军装被汗水浸透，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他快步迎向领导们，在师长面前立正，敬礼，声音虽然沙哑却异常清晰：
“报告师长！副师长！政委！第一纵队装备大队长江岳，率‘木鹰’轰炸小队，执行奔袭太原机场任务，现已返航！”
“情况怎么样？战果如何？损失呢？”
师长声音低沉，目光如炬，扫过江岳身后那些惨不忍睹的飞机。
“报告师长！”
江岳深吸一口气，朗声汇报，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任务目标：摧毁太原机场敌航空力量！
战果经目测确认：敌停放在地面及简易机库内的战机共37架，已全部确认摧毁！
机场弹药库发生剧烈殉爆，波及范围巨大！
轰炸时，正值敌地勤人员加油、装弹，飞行员上机之时，初步判断，敌飞行员、地勤人员及指挥人员损失惨重，预计毙伤敌数百人！
其机场指挥官及主要参谋人员，在指挥塔楼被攻击时确认阵亡！”
他顿了一下，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我方损失：木鹰轰炸机两架未能返航，飞行员及投弹手……壮烈牺牲。
返航八架，全部带伤，实际情况还需要张文书去检查。
人员损失：牺牲五人，重伤三人，轻伤五人。
段鹏同志的‘铁骡子’战机，完成护航及部分轰炸任务，机身轻微受损，人员安全。”
整个机场，除了风声和伤员的声音，落针可闻。
巨大的战果伴随着惨痛的代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师长猛地向前一步，双手重重地拍在江岳的肩膀上，眼神锐利而复杂，充满了赞许、痛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好！打得好！江岳同志，你们立了大功！天大的功劳！这是咱八路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轰炸！
你们用木头飞机，打掉了鬼子的空中獠牙！
打出了咱们的威风！活着的、牺牲的同志… …都是好样的！”
他的手很有力，传递着认可与力量。
李云龙此刻也走到了江岳面前，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
他先是狠狠瞪了一眼那些报废的木鹰，仿佛在责怪它们不够结实，但随即，他用力地砸在江岳胸口一拳，声音洪亮：
“他娘的！干得漂亮！江岳！老子的兵，没一个孬种！炸得好！虽然… …”
他扭头又看了看那两架基本散架的木鹰和重伤员的方向，声音低了些，
“… …代价不小，但值！太他娘的值了！太原机场一瘫，这鬼子在晋省，他娘的半边都塌了！”
他用力拍着江岳的肩膀，
“回来就好！给老子好好休息！有功的，老子亲自给你们请功！牺牲的兄弟，老子给他们立碑！”
赵刚上前一步，他的眼圈有些发红，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政委特有的关切：
“江岳同志，段鹏同志，孙向阳同志，还有所有参战的飞行员、投弹手同志们！你们辛苦了！
你们用无畏的勇气和精湛的技术，完成了一次不可能的任务！
你们创造了历史！
你们是英雄！你们的功绩，人民永远不会忘记！
牺牲同志的英名，必将永垂青史！受伤的同志，请安心养伤，纵队会尽全力保障！”
他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就在三位首长表达着激动与赞扬时，一道身影早已按捺不住，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张文书！
他根本没顾上听后面的赞扬，甚至差点撞开挡路的李云龙。
他像着了魔一样，扑到那架机翼几乎断裂的“木鹰二”旁边，双手颤抖着抚摸那些巨大的破洞边缘翻卷的木茬和蒙皮，嘴里念念有词：
“… …碗口大的破洞… …高速撕裂… …蒙皮强度还是不够… …连接结构… …”
他又跑到“木鹰五”机腹下，看着那道焦黑的长长划痕，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翻卷的金属边缘和暴露的木质骨架：
“… …碎片撕裂… …这深度… …骨架居然没断？运气？还是设计… …”
他几乎是跪在“木鹰三”的尾翼下，眯着眼观察那几个透亮的弹孔，又凑近机腹下那渗油的弹孔，用鼻子嗅了嗅：
“… …润滑油… …管路没断万幸… …尾翼稳定性… …得加补偿片… …”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硝烟味、机油味、甚至血腥味都浑然不觉。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炭笔，飞快地记录着、画着草图，时而皱眉苦思，时而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每一处伤痕，在他眼中都是无比珍贵的数据，是下一次改进的方向，是通向更强“木鹰”的阶梯。
李云龙看着张文书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书呆子！飞机都成这样了，他眼里还只有那些木头疙瘩！”
但语气里并无责备，反而带着一丝敬佩。
正是这种痴迷，才让这些木头飞鹰从无到有。
师长也望着忙碌的张文书和那些浴血的飞机，目光深邃，缓缓道：
“是啊，木头疙瘩… …可就是这些木头疙瘩，今天让鬼子尝到了咱们的厉害！李云龙，赵刚，看到了吗？咱们的翅膀，真的硬了！”
师长、李云龙和赵刚，正要转身离开，江岳也跟了上来。
“江大队长？还有事？”
师长停下脚步，微微挑眉。
李云龙也转过身，大嗓门带着点疑惑：
“你小子，刚打完这么大一仗，不赶紧去歇着，还追着我们干啥？”
“报告师长！”
江岳边走边说，显然这个想法在他返航途中，甚至更早都已经在酝酿了，
“我建议，立即围歼大同至灵阳之间的鬼子运输队，不用再等晚上！”
刚刚结束一场地狱般的空袭，油料将尽，人困马乏，伤痕累累……
现在，他竟然提议——
立刻发起另一场地面突袭？！
他哪来的把握？
他……还藏着什么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