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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行李,何雨隆和阿诗玛带上承启、承玉,一行人直奔东来顺。师父,我们有件事要跟您说。”
酒足饭饱后,二师兄韩春明郑重道出计划——他们准备响应号召,前往三秦大地插队。插队?你们全都去?”
“除了小宝和宁伟,其余人都去。”
“想清楚了?”
“师父,我们已经决定了,大后天一早就出发。”
“既然你们心意已决,师父也不拦着。
但农村生活艰苦,你们真能吃得了这苦?”
“师父,我们早有准备!”
去乡下历练一下也不错,能开开眼界。
城里长大的孩子,连庄稼怎么长的都不清楚。
何雨隆刚回帝都就得知这个消息。
对于韩春明他们下乡插队,他并不反对。
农村生活确实艰苦,却能磨炼意志。
习武之人正需要这样的历练,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这几个徒弟的未来他丝毫不担心。
特别是李援朝、钟跃民、张海洋这些干部子弟。
世人穷尽一生也难以触及的起点,他们生来就已拥有。
韩春明、宁伟虽然没有显赫家世,但他们的前途同样不可限量。
师兄弟们互相扶持,加上他的点拨,未来定会出人头地。
后天清早就要出发。
趁着这两天,何雨隆打算去市场多换些全国粮票,让他们带上。
次日午后,他骑着自行车跑遍四九城周边的集市。
单靠他一个人收购效率有限,便委托其他摊贩帮忙。
市价四元一斤的粮票,他出到五元收购。
有利可图,摊贩们自然乐意效劳。大哥,在这儿呢!朝阳门外集市门口,老金向何雨隆招手。给你,总共一百二十五斤全国粮票。
好兄弟,钱你拿着。何雨隆掏出钞票。
韩春明等人即将奔赴三秦大地,这两天他四处筹集粮票。
跑完其他集市后,这会儿已凑够九百斤,花费四千五百元。大哥,这钱我不能收。老金推辞道。
当年何雨隆的药酒治好了他妻子的顽疾,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在心。
何雨隆把钞票塞进老金粗糙的手掌,粮票是我收的,怎么能让你吃亏。
天还没亮就得蹬着自行车走街串巷收鸡蛋,就靠着这买卖养活一家六口。
这叠粮票足有百来斤,按五块一斤算得要六百多块钱。
老金得卖出多少筐土鸡蛋才能赚回这笔钱?
改天上我那儿喝酒。
成啊大哥,有空一定去。
要不就今儿个?
家里媳妇孩子还等着呢,改日吧。
揣着刚收的粮票回到家,院子里坐着小宝他们。
袁军和郑桐也来了,还有沈鸽几个姑娘。
明儿这一走,再见面就难说了。怎么都蔫头耷脑的?何雨隆拎着菜篮子往厨房走,等着,今晚加菜。
饭桌上韩春明几个拼命灌酒,要不是拦着非得喝趴下不可。明早还过来吗?
约好了八点在火车站集合,临走前肯定得来道别。都回吧,天不早了。
师傅师娘,我们走了。
路上当心。
望着几个年轻人消失在夜色里,妻子问道:舍不得?
巴不得呢,何雨隆笑道,以后做饭能省不少力气。
《晚归的孩子们》
夜幕降临,时钟指向九点。
承启和承玉迟迟未归,阿诗玛放下手中的活计,决定去隔壁大杂院看看。
晚饭后,兄妹俩就跑去寻何承智玩耍,至今未回。
大杂院里,承启、承玉正与槐花、易建设、何承智玩得不亦乐乎。
阿诗玛踏入院中,柱子,秋叶。她唤道。嫂子,来找孩子们?柱子和秋叶回应。妈妈!承玉雀跃地跑来。哥哥在哪?阿诗玛询问。
承玉摇了摇小脑袋:还没找到呢。
承启,该回家了。阿诗玛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喊道,我数到三——
妈妈!承启突然从后院窜出,发梢沾着蛛网,额上顶着个红肿的包。天啊,你这是去哪儿探险了?阿诗玛又心疼又好笑。不小心撞到太奶奶的柜子啦。承启咧嘴一笑,眼睛却因疼痛微微发红。
牵着两个孩子回到家,何雨隆正在等他们。爸爸!孩子们扑过去。玩得都忘记时间了?何雨隆注意到儿子额头的大包,这是要变成小哪吒?
才没有哭呢。承启挺起胸膛。好样的。何雨隆揉了揉儿子的发顶。
夜色渐深,但屋里的暖意更浓了。
从降生那天起,就很少掉眼泪。
其他娃娃摔倒了能哭半天,两个小家伙不一样,拍拍灰继续跑着玩。雨隆,得管管他们了,实在太调皮。
孩子嘛,活泼些好。
在教育方面,何雨隆不愿给孩子们设限,希望他们自由成长。
当然并非放任不管,该教的道理从不含糊,品德的栽培更是重中之重。
带承启洗漱完,何雨隆给儿子额头的肿包抹了药酒。
临睡前,又给两个小家伙念了几首古诗。
一夜安静。
次日天未亮,何雨隆五点前就醒了。
没想到有人更早。
小宝他们六人全到了。师父,早。
怎么都蔫头耷脑的,昨晚没睡?
师父,实在睡不着啊。
再过三小时,韩春明、李援朝、钟跃民、张海洋就要启程奔赴三秦大地。
昨夜无人成眠。
韩春明惦记着关老爷子——没人管着,老爷子整日酗酒可怎么好。
李援朝想着沈鸽,原说好同去插队,如今她进了帝都医院学医,只能异地相望。
钟跃民忧心父亲的事,还有张晓情那句等你回来,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张海洋懊悔昨夜月下,那份表白终究没能说出口,只对着窗户扇了自己两巴掌。小宝,小五……都来了啊。阿诗玛也早早起了床。
清晨时分,韩春明、李援朝、钟跃民、张海洋整装待发,即将踏上远行的列车。
何雨水早早起来准备早饭,作为师娘,她特意为他们送行。先吃点东西再走。
师兄弟们举杯共饮,向师傅师娘敬酒致意。
何雨隆将准备好的全国粮票分发给韩春明四人,每人两百二十五斤,并额外给了他们每人二十张大团结。路上用得上,带着吧。
韩春明几人没有推辞,他们了解师傅的脾气,若是拒绝反倒惹他不快。师傅、师娘,袁军还在车站等我们,该出发了。
时间将近七点,距离八点的发车时间已经不多。去吧,路上当心。
何雨隆挥了挥手,不愿气氛太过伤感。
年轻人,就该洒脱一些。师傅、师娘,保重!韩春明认真鞠了一躬。行了,赶紧走你们的。何雨隆笑骂一句。
小宝和宁伟送他们去火车站,回来时推着两辆自行车——那是钟跃民和袁军留下的。不打算去车站?何雨水问。有小宝和小伟就够了,咱们带承启、承玉出去转转吧。
两个孩子还没睡醒,等他们醒来吃过早饭,一家四口正要出门时,小宝和宁伟恰好回来。
自行车已经不需要了,钟跃民和袁军便将两辆车子分别赠送给小宝与宁伟。
帝都火车站站台上挤满了人群。
众多无法解决就业问题的城市青年被统一安排前往农村插队,韩春明一行人只是其中一部分。
像李援朝和张海洋这类家庭背景优渥的干部子弟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但此刻也都出现在了北去的列车里。发什么呆呢?送走沈鸽后的李援朝跨入车厢,发现钟跃民正将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四处张望。没事。钟跃民缩回身子,顺手拉下车窗。
郑桐扶了扶黑框眼镜:还能找谁,准是在寻张晓情呗。
说起来确实没见着她,你们闹矛盾了?
别瞎猜。
钟跃民确实在寻找那个承诺来送行的身影。
或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等抵达三秦地区后再写信联系吧。
车厢另一端,袁 胳膊肘碰了碰发呆的张海洋:嗨,琢磨什么呢?从上车起这位同伴就魂不守舍地坐着。
韩春明等人投来关切的目光——该不是生病了吧?
我知道了。钟跃民突然击掌,咱们海洋同志害的是相思病。
经这么一提,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方才周晓白与沈鸽一同来送站时,张海洋的眼神就黏在人家身上没离开过。
可惜终究是怯于开口,这会儿正暗自神伤呢。
见这情形,大家体贴地转移话题,开始热烈讨论起即将踏足的黄土地风貌。
对于从未远行的年轻人来说,这场远征充满未知的新奇。
四合院里,阿诗玛正在整理行囊:你不是说不惦记小五他们吗?她笑着看向反复望向挂钟的何雨隆。
若真不关心,又怎会连夜筹措全国粮票,临走还给每个孩子塞了二百元路费?
微风轻拂过巷口的老槐树,几片黄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还不是挂念着韩春明、李援朝、钟跃民、张海洋那几个小子去三秦插队会不会挨饿。
老子才懒得管他们。
话虽这么说,可终究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心里头哪能真放得下。小九,该吃午饭了,是全聚德还是......?
何雨隆瞥了眼腕表,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半。回家做炸酱面吧,突然馋这口了。
成,承启、承玉,跟爸爸回家。
送走韩春明一行人后,他们夫妻带着孩子在胡同里转悠了整个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