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事件过去两天后，太卜司那股“奋斗”的空气似乎还没散去。
据星从青雀那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她现在每天不仅要手抄规章，写五万字检讨，还要负责整个太卜司的清洁工作。
连打个盹都会梦到符玄拿着拖把在她耳边念叨“小玄子，给我打盆洗脚水来”，然后惊坐而起，继续含泪加班。
捉鬼小队这几天也难得地清闲了下来。罗浮杂俎上那些神神叨叨的帖子少了很多，偶尔有几个，也都是些“我家猫好像在鄙视我”之类的无聊日常，再没有岁阳作祟的迹象。
这天下午，小队成员的玉兆同时响起。是寒鸦发来的群发消息，内容简洁明了：经十王司查证，流窜在外的岁阳已被镇伏大半，余下些许不成气候，已无需劳烦各位。
十王司下辖“岁阳逃逸事件特别处理行动小组”，于今日正式解散。感谢各位的鼎力相助。
“这就……结束了？”星看着玉兆上的消息，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解散了？！”桂乃芬的反应最大，她直接从石凳上跳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失落，“我的独家连载报道就这么没了？我还想着等咱们抓满一百只岁阳，就出个《捉鬼小队英雄传》呢！”
素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是好事呀，说明罗浮又太平了。你也不用天天往危险的地方跑了。”
“呜呜呜，我的流量，我的素材……”桂乃芬假模假样地抹着眼泪。
藿藿抱着尾巴，小声地说道：“虽然……虽然很辛苦，也总是很害怕……但是和大家在一起，感觉……也挺好的。”
她身后的尾巴大爷哼了一声：“好个屁！天天跟着你们这群小鬼到处跑，本大爷的清净日子全没了！解散了好，解散了妙，本大爷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话是这么说，但它那根绿油油的尾巴，却不自觉地轻轻晃了晃。
“不行！”桂乃芬忽然一拍大腿，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搞事专用的兴奋表情，“咱们这支传奇队伍，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解散，也太没仪式感了！我提议，今天晚上，咱们搞个散伙饭！就当是庆功宴了！”
“我同意！”星第一个举手，“我要吃那种十层高的肉山火锅！”
“我……我都可以。”素裳看了看桂乃芬，笑着附和。
藿藿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藿藿也想和大家一起吃饭。”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的男人。
黄岚靠在一旁的亭柱上，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好耶！”桂乃芬高兴地打了个响指，“那就这么说定了！地点我来安排，保证是罗浮一绝！我这就去把青雀也叫上，她也算是咱们的‘编外受害人’，理应参加！”
说着，她就兴冲冲地跑去联系青雀了。
当晚，金人巷一家名为“钢背兽老火锅”的店里，最大的包厢内热气腾腾。
一张巨大的圆桌旁，捉鬼小队的成员悉数到场。
连青雀都来了，只不过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一副被榨干了的模样，看到桌上翻滚的红油锅底时，眼神才稍微亮了一点。
“来来来，家人们！”桂乃芬举起手里的酸梅汤，豪气干云地说道，“为我们‘捉鬼小队’的伟大胜利，也为我们即将逝去的革命友谊，干杯！”
“小桂子你别咒我们啊！”素裳哭笑不得地吐槽。
“干杯！”星高高举杯，和每个人的杯子都碰了一下。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星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黄岚之前的传奇故事，听得素裳和藿藿一愣一愣的。
桂乃芬则全程开着直播，标题就叫《与传奇英雄们的最后晚餐》，引得评论区一片“666”和“求地址”。
青雀全程埋头苦吃，仿佛要把这几天的委屈全都化为食欲。
只有在星提到她被符玄“红温镇压”时，她才抬起头，含糊不清地抱怨了一句：“别提了……我现在看到符玄大人，腿都哆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正酣时，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一名十王司的冥差走了进来，他先是恭敬地对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奉寒鸦判官之命，为各位送来谢礼。”
说着，他拿出了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哇！还有奖励？”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冥差将盒子一一分发。
桂乃芬和素裳得到的是十王司颁发的“罗浮好市民”锦旗，上面还用金线绣着她们的名字，桂乃芬当场就表示要把这玩意儿挂在直播间最显眼的位置。
藿藿得到了一本厚厚的《岁阳图谱·精校版》，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岁阳的习性与弱点，尾巴大爷只是瞥了一眼，就发出了不屑的嗤笑，但藿藿却如获至宝地抱在怀里。
青雀也有一份。她战战兢兢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张……由符玄亲笔签名的“带薪休假券”，假期足足有三天，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仅限本月使用，过期作废。
青雀的表情，经历了从震惊到狂喜再到悲痛的复杂转变。
她这个月，已经被罚得没有薪俸了，这“带薪休假”，休了也白休啊！
星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盒子，然后，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垃圾桶模型。那模型做得异常精致，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金属打造，上面还雕刻着星穹列车的徽记，盖子可以打开，里面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印着“帕姆”头像的垃圾袋。
“这是……什么意思？”星的嘴角抽搐着。
那冥差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寒鸦大人说，星小姐对垃圾桶情有独钟，此物乃是工造司名匠打造的‘乾坤纳芥桶’，内有空间扩展技术，虽是模型，但容量堪比真实垃圾桶，且能自动分类，是您探索之旅的绝佳伴侣。”
星：“……”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尊重，但又好像被冒犯了。
最后，冥差将一个最朴素的木盒，递到了黄岚面前。
“黄岚先生，这是寒鸦大人特意为您申请的。”
黄岚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枚造型古朴的玉牌。
“此乃‘通幽令’。”冥差解释道，“持此令牌，仙舟罗浮所有不对外开放的古迹、禁地，您皆可自由出入，进行您所说的‘古建筑与园林设计考察’。十王司的档案库，也对您开放三成。”
黄岚拿起那枚玉牌，入手温润。他看着玉牌上古老的篆文，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第一次，真正地，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这个奖励，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更得他心。
散伙饭在一种欢乐又带着点古怪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星穹列车的路上，夜色温柔，长乐天的灯火在远处闪烁。
“岚哥，”星抱着那个精致的垃圾桶模型，小声地问，“你说，十王司是不是在内涵我？”
“不，”黄岚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她们很懂你。”
“哼！”星鼓起了腮帮子，“还是你的奖励最好！禁地随便进哎！那你第一个想去哪？是不是有什么埋着上古机甲的秘境？”
黄岚没有回答，只是摩挲着手中的“通幽令”，目光望向罗浮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更古老、更沉寂的区域。
两人回到观景车厢时，姬子和瓦尔特都还没睡。
星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把她的“乾坤纳芥桶”拿出来献宝，详细地介绍着它的神奇功能，引得三月七一阵惊呼，两人甚至开始商量要不要给这个小垃圾桶装饰一下。
黄岚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他走到自己常坐的沙发边，却发现那里已经被帕姆占了。列车长正抱着一个暖水袋，睡得正香。
黄岚笑了笑，没有打扰它，而是走到窗边，靠着栏杆，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星海。
他拿出那本还没看完的《机巧鸟结构演变考》，翻到了之前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绥园的喧嚣，捉鬼的闹剧，仿佛都随着这片宁静的星空，沉淀了下去。
瓦尔特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递给了他一杯。
“辛苦了。”
“还好。”黄岚接过咖啡，抿了一口。
“一切都结束了。”瓦尔特看着窗外，意有所指地说道。
“不。”黄岚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书页上，声音很轻。
“只是又一段旅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