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旋翼气流将甲板上的尘土卷起,高音喇叭里传来解放军的喊话。
“船上人员听着!立刻停船投降,缴械不杀!”
“姜正仲!你已被陆海空全方位包围,顽抗到底只会徒增伤亡,速速束手就擒!”
死士们听闻,纷纷从船舱内冲出去,举枪对准上空扣动扳机。
回应他们的是直升机两侧突然投射出数枚麻醉瓦斯弹。
白色的烟雾带着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死士们刚要挣扎抵抗,便发觉浑身发软,一个个瘫倒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姜正仲见状心中一慌,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就想朝着船舷冲去准备跳江逃生。
可还没等他迈出两步,几名身着特战服的解放军战士已顺着绳索滑落到甲板上,动作迅猛如猎豹瞬间冲入船舱。
“不许动!”
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姜正仲的后腰,他浑身一僵,脸上血色尽退只剩下恐惧。
战士们上前麻利地将他反手按住,尽管他拼命挣扎,却终究抵不过训练有素的特战队员,很快便被制服。
此时麻醉瓦斯的烟雾已经散去,姜正仲看着满地昏迷的死士,又看了看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冰冷枪托,疲惫地闭上眼。
大势已去……
金陵指挥部的临时羁押室陈设极简,仅一张木桌、两把木椅,墙角的铁窗透着微凉的秋光,将姜正仲的影子拉得狭长。
他虽身陷囹圄,却依旧努力维持着气度。
灰布便装被仔细捋平,头发也勉强梳理整齐。
他端坐椅上背脊挺直,只是眼底的疲惫与落寞藏不住。
门锁轻响的瞬间他下意识抬眼,可当看清走进来的人时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竟不自觉地僵住了。
眼前的青年身着笔挺的解放军军装,肩章熠熠身姿挺拔如松。
眉眼间还带着些许未经世事的清俊,皮肤是久居案牍而非沙场磨砺的白皙。
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像极了刚从学堂毕业的学生,哪里有横扫半壁江山的枭雄模样?
姜正仲早听闻纪平安年轻,却从未想过会年轻到这般地步。
他执掌国民政府数十载,历经军阀混战、外敌入侵,对手皆是须发半白、城府深重的老谋深算之辈。
可如今自己这个纵横半生的“委员长”,竟败在了这样一个毛头后生手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与不甘涌上心头,让他原本准备好的从容顷刻都被打乱了。
喉结动了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就是纪平安?”
纪平安随手将一盒未开封的香烟放在桌上,拉过椅子坐下,目光平静地回视他:“正是。委员长久等了。”
这声“委员长” 听在姜正仲耳中,竟比嘲讽更让他难堪。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荡,重新挺直背脊努力找回往日的威仪,声音虽略带沙哑却依旧保持着沉稳。
“我原以为能逼得我身陷囹圄的,该是个饱经风霜、深谋远虑之辈。没想到……”
他顿了顿,目光在纪平安年轻的脸庞上逡巡片刻,终究没说出口后半句 “没想到竟是个后生”。
“罢了,英雄不问出处。但我有一言,不得不说。
“国民政府是国际社会公认的合法政权,是华夏正统。自辛亥革命推翻帝制,我党秉承三民主义,维系国家统一,虽历经波折却始终是民心所向的根基。你麾下的部队,说到底不过是叛乱之师,名不正,言不顺。”
纪平安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才缓缓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正统?”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刺姜正仲的内心。
“你口中的正统,是列强承认的招牌,还是百姓认可的公道?
“你执掌政权数十载,可黄河决堤时,八十万百姓葬身洪水,你说是‘不得已的牺牲’。金陵惨案时,同胞惨遭屠戮,你麾下部队弃城而逃,我挚友谢景行一行人却为守护这片土地战死,头颅被悬于城墙。
“你说是‘乱世的无奈’,可江城之上你两次将百姓推到人前当人墙。抵抗不住后又仓皇逃走说是‘为党国保留火种’。可你的正统,就是让同胞用鲜血和性命买单,自己却贪生怕死?”
姜正仲的脸色瞬间惨白,放在膝上的手死死攥紧却依旧强辩道:“乱世用兵,本就如此!”
“牺牲局部是为了保全整体!黄河决堤是为了阻挡岛军南下,牺牲局部是为了保全整体。用百姓作屏障,是为了守住江城为党国保留反攻的火种!
“成大事者,岂能拘泥于小节?你年纪轻轻,未经乱世磨砺,不懂权谋之道,只知空谈民心,迟早会栽跟头!”
“小节?”
纪平安猛地提高了声音,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桌面上的台灯都翻倒了。
“对委员长而言,百姓的性命是小节,士兵的牺牲是小节,只有你的政权、你的正统是大事?!”
“我亲眼见过金陵的惨状,亲手救下过那些在战火中挣扎的同胞。在我眼中,没有什么比同胞的性命更重要,没有什么比百姓的安宁更值得守护!”
“乱世最不该牺牲的就是百姓!你说我年轻,不懂权谋,可我知道民心不是小节,是根基!同胞的性命不是筹码,是底线!”
他目光如刃直刺姜正仲,语气低沉冷肃。
“你倚仗的国际承认,不过是列强的相互利用。你执着的正统虚名,早已被百姓的怨怼淹没。”
“我是年纪轻,却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没经历过你所谓的‘权谋磨砺’,却懂得善待同胞才是政权存续的根本!”
姜正仲的脸猛地一僵,紧接着一丝难以遏制的羞恼爬上他的脸颊,耳根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纪平安的话太狠了,将他所有伪善都戳破了!
他毕生信奉的权谋算计、正统虚名,在他面前竟如此苍白可笑。
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
纪平安却并不想放过他。
“姜正仲,你到最后都不明白一个政权的合法性,从来不是来自列强的承认,也不是来自你自诩的正统,而是来自百姓的拥护。”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姜正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