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深处，钱掌柜引着叶凡和墨菲斯穿过几条曲折的回廊，来到一扇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木门前。门板上沾着些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铁锈，又像是某种生物的血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金属与腥气的味道。
“老锤头脾气有点怪，但手艺是这个。”钱掌柜比了个大拇指，压低声音，“整个往生客栈，乃至这附近几个混乱界域，论修复和处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就是收费……有点黑。”
叶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有本事的人，多半有点脾气。
钱掌柜上前，用一种特定的节奏敲了敲门，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门内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随后是一个粗哑如同破锣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耐烦：“谁啊？扰人清梦！不知道老子干活的时候最烦被打扰吗？”
“锤老，是我，钱串子。”钱掌柜陪着笑，“带了两位客人，有好东西想请您掌掌眼，顺便看看能不能修。”
“钱串子？哼，你小子准没好事！”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眼窝深陷的浑浊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门外三人。目光在钱掌柜身上一掠而过，在墨菲斯身上停顿了一下，闪过一丝惊疑，最后落在叶凡身上，尤其是他那只残留着淡淡混沌色纹路的手掌上。
“进来吧。”门后的声音似乎少了几分不耐，多了几分探究。
门被完全拉开，一股更浓郁的热浪、金属熔炼和奇异油脂的味道扑面而来。门内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像是个小型作坊，到处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材料、半成品的法器构件，以及一些看不出用途的残骸。中央是一个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锻造炉，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矮壮、胡子拉碴、围着一条油腻皮围裙的老者，他手里还拿着一柄闪烁着符文光芒的小锤。
这老者，就是老锤头。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再次扫过叶凡和墨菲斯，最终定格在叶凡身上：“小子，你身上有‘真实’的味道，虽然还很淡……但错不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叶凡心中微凛，这老头的眼力果然毒辣。
“前辈好眼力。”叶凡不卑不亢地行礼，“晚辈叶凡，确实有些东西想请前辈帮忙看看。”
说着，他先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了严重破损的定魂钉和那柄依旧处于缓慢自我修复中的仲裁之锤·仿（残缺）。
老锤头只是瞥了一眼定魂钉，就嗤笑一声：“垃圾。灵性已失，材料本质也受损，没有修复价值，回炉重造都嫌费火。”
他的目光落在仲裁之锤上时，才稍微认真了些，伸手凌空一抓，那柄小锤便飞入他手中。他仔细摩挲着锤身上那些黯淡的符文和细微的裂痕，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咦？这玩意儿……有点门道。蕴含着一丝极其古老的‘修复’规则本源，虽然残缺得厉害，但底子还在。它在自我修复？速度慢得像龟爬！”老锤头抬头看向叶凡，“你想怎么弄？加速修复？还是彻底重炼？”
“加速修复需要什么代价？重炼又如何？”叶凡问道。
“加速修复，需要融入‘规则共鸣金’或者‘时光砂’，这两种材料都贵得离谱，而且过程有风险，可能损坏其内的本源规则。老夫出手，加速十倍，收费五千暗鸦积分，或者等价物。”老锤头报价毫不含糊。
“重炼的话，可以融入其他材料提升其品阶和威力，但同样需要顶级辅材，而且重炼过程可能抹去其原有的‘修复’特性，转向攻击或其他方向。费用看最终方案，起步一万积分。”
叶凡听得嘴角直抽搐。真是黑啊！他现在全身家当加起来，暗鸦积分也才三千出头。
“暂时……先维持现状吧。”叶凡无奈道，将仲裁之锤收了回来。这锤子目前的自我修复虽然慢，但胜在稳妥，而且他暂时也拿不出那么多积分。
老锤头似乎早有预料，哼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看向叶凡：“还有别的东西吧？你身上那股子……让人做梦都想忘记什么的味道，更浓。”
叶凡深吸一口气，取出了那个黑色的盒子——梦境余烬。
盒子出现的瞬间，作坊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那幽蓝色的炉火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周围那些材料上闪烁的灵光也出现了细微的紊乱。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美好与彻底遗忘的矛盾气息弥漫开来。
老锤头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忌惮。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围着黑色盒子转了两圈，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
“梦境余烬……而且是极高层次的梦之疆域彻底湮灭后留下的核心残渣！”他声音低沉，“好东西，也是极度危险的东西！里面蕴含着最纯粹的梦境本源，但也沾染了‘终末’与‘遗忘’的道韵。一个处理不好，别说用它，炼制者和使用者都可能被拖入永恒的沉眠，或者忘记自己是谁！”
他停下脚步，看向叶凡：“小子，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东西？”
“提炼出其中纯净的梦境本源，或者看看能否将其炼制成一件有助于稳定心神、对抗梦境侵蚀的法器。”叶凡说出自己的想法。
“难！”老锤头摇头，“‘遗忘’道韵已经和梦境本源深度纠缠，强行剥离，很可能导致本源溃散，或者引发道韵反噬。炼制法器……倒不是完全没可能，但需要一种极其特殊的‘锚定物’，能够在这种级别的梦境与遗忘冲击下，保持自我意识不灭的‘锚’。”
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沉吟道：“比如……某种蕴含极致‘寂灭’或者‘真实’本源的物品，作为核心。”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墨菲斯，又看了看叶凡的手掌。
叶凡心中一动。墨菲斯的寂灭之力，或者自己初步融合的真实权柄，或许能作为那个“锚”？
“前辈，如果用我们二人的力量作为引导和核心，您有几分把握？”叶凡问道。
老锤头眼睛眯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叶凡和墨菲斯，半晌才道：“如果你们能提供足够纯净的‘寂灭’之力和初步稳固的‘真实’印记作为核心基石，老夫倒是可以尝试一种古老的‘三相炼形法’，以寂灭定其形，以真实固其性，再辅以其他材料，尝试将其炼制成一件……嗯，或许可以称之为‘真实之梦印’的护符。成功率，大约三成。失败的话，材料尽毁，你们提供的力量基石也会受损。”
“费用？”叶凡直接问出关键。
“这种高风险、高难度的活儿，材料自备，手工费八千积分，或者等值的稀有金属、规则结晶。”老锤头报出一个让叶凡眼前一黑的数字。
八千！还要自备辅材！
叶凡感觉自己的债务窟窿又大了一圈。但他看着那黑色的盒子，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庞大而危险的力量，一旦成功，这件“真实之梦印”或许能在未来的“沉默回廊”乃至“彼岸废墟”中起到关键作用。
这是一场赌博。
他看向墨菲斯，墨菲斯微微颔首，表示愿意尝试。
“好！我们做了！”叶凡咬牙道，“还请前辈列出所需辅材清单，我们尽快筹集。”
老锤头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像是看到肥羊般的笑容，随手从一堆杂物里抽出一张兽皮，用炭笔唰唰写下几种材料的名字，递给叶凡。
“喏，主要是这几种：‘定魂玉髓’三钱，‘虚空星尘’一两，‘无垢之水’三滴。其他的辅料我这儿还有点库存，就算在手工费里了。”
叶凡接过兽皮，看着上面那几种听名字就知道不便宜的材料，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叶凡手指上的暗鸦之誓戒指再次传来灼热感，比上一次更加急促、更加冰冷！
一道毫无感情波动的信息流强行涌入脑海，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警告，而是一道直接来自更高权限的指令：
“强制任务下达：债务人叶凡。”
“任务内容：七十二时辰内，抵达‘骸骨泥沼’边缘哨站，接受血羽鸦长老亲自质询与债务风险评估。”
“任务等级：必达（违逆即视为叛逃，触发最高级别清算协议）。”
“附：此指令由暗鸦总部，规则派长老血羽鸦（代号）直接签发。”
信息流末尾，甚至附带了一个模糊却令人灵魂战栗的意念印记——那是一只仿佛由凝固的血液和冰冷规则构成的乌鸦眼眸，正冷漠地注视着叶凡。
血羽鸦……亲自下场了！
压力骤增！从三十天变成了七十二个时辰（六天）！而且是指定地点，长老亲自质询！
叶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知道，打跑了小的，引来了老的，而且这个“老的”，是真正能决定他生死存亡的恐怖存在。
老锤头似乎察觉到了叶凡气息的变化，以及那戒指散发出的、令他都有些心悸的规则波动，他咧了咧嘴，露出带着金属光泽的牙齿：“小子，麻烦上门了？要不要考虑先把定金付了？免得你到时候回不来，老夫白忙活一场。”
叶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