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叶清欢的手还贴在药罐上。那股热没散,像是有人在她掌心轻轻握了一下。
她收回手,把药罐塞进内袋,拉紧衣襟。窗外有鸟叫,一声比一声急。
小安子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喘气,额头上全是汗。他手里拎着三个改装过的药篓,底部有暗格,打开能看见银针包、火折子,还有个拇指大的铜管,是太子让人做的微型探测器。
“人都到齐了吗?”她问。
“影卫来了七个,还有一个在路上。”小安子说,“剩下两个……没回信。”
叶清欢低头看着袖口,指节微微发紧。她知道那两人去哪了,也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药傀引的第三阶一旦完成,人就不是人了,只会听铃声行动。
她没再说话,走到桌边把《京畿异志》翻到最后一页。断龙谷的位置被红笔圈着,旁边写着一行字:**药傀引第三阶,成则控百人,败则全盘崩。**
门被推开,太子走了进来。他换了身灰褐色劲装,腰间挂着药杵,手里拿着一卷布图。
“这是东宫密探画的西郊地形。”他把图摊开,“从南坡进谷最隐蔽,但山路湿滑,雨后容易塌方。我已经让小队绕道查过两遍,确认没有埋伏。”
叶清欢点头,“我们不能走正路,也不能带太多人。”
“我知道。”太子看着她,“只选最信得过的十个,加上你我,一共十二个。不能再多。”
小安子把药篓背好,又检查了一遍铜铃铛的响声节奏。他右臂的伤口还没好,包扎布渗了点血,但他没吭声。
药铺掌柜这时也到了,怀里抱着三套采药人的衣服,粗布麻鞋,连头巾都准备好了。他在袖口绣了符纹,是避毒用的。
“山里瘴气重,这些符是用雷击木灰混朱砂画的。”掌柜低声说,“穿久了会褪色,但前两天管用。”
叶清欢接过衣服换上,动作很快。外袍宽大,正好盖住药罐和银簪。她把听诊器银簪别在发间,三根针随时能射出去。
太子一直看着她。
等她系好背囊,他才开口:“你真要亲自去?”
“只有我能认出药傀。”她说,“只要他们还在用人炼药,靠近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上前一步,把她拉进怀里。
他的手臂很紧,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叶清欢没动,手还是按在药罐上。
“我不是拦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是怕这次你去了,就回不来。”
叶清欢抬眼看他,“那你呢?你也去?”
“我陪你。”他说,“你不退,我不走。”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伸进他掌心,用力握了一下。
外面传来脚步声,七名影卫已经在后巷列队。他们蒙着脸,软剑缠着新止血带,站得笔直。
影卫首领也在其中。他左肩包着纱布,走路有点斜,但没人敢让他留下。
太子走过去,低声说了几句。首领点头,转身看向队伍,抬起手。
所有人抱拳行礼,动作整齐,没一个人说话。
药铺掌柜这时走到叶清欢身边,把一本薄册子塞进她背囊底层。
“这是《京畿异志》的副本。”他说,“我加了几页笔记,写的是老猎户说的谷中规矩——阴雨天不出门,午夜不回头,见灯不近前。”
叶清欢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我儿子也是送药童。”掌柜的声音哑了,“他失踪那天,手里拿的就是补气丹。你们查的不只是药,是我的命。”
他说完就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小安子走过来,低声说:“最后一个影卫到了,在拐角等着。”
太子点头,“让他归队,封锁所有联络线。从现在起,没人能传消息出去。”
叶清欢走到队伍前,一个个看过去。她不认识他们的名字,但她知道这些人愿意为她死。
她走到首领面前,轻轻点头。首领也点头回应。
她又走到小安子身边,看了眼他的右臂,“还能走?”
“腿没断。”小安子咧嘴一笑,“死不了。”
她最后看向太子。他站在晨光里,药杵挂在腰间,眼神沉得像井水。
“出发。”她说。
队伍开始移动,顺着暗巷往城南走。没人说话,只有脚步踩在青石上的声音。
天边刚透出一点白,风从巷子深处吹过来,带着点土腥味。
叶清欢走在前面,手一直贴在药罐上。那股热还在,像是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往前走。
她没回头。
街角有个乞丐靠墙坐着,手里捏着一支枯草编的铃铛。铃铛没响,但他嘴里哼着一段调子,断断续续的,像是某种咒语。
队伍经过时,他抬起头,看了叶清欢一眼。
她脚步没停,但手指在药罐上划了一下。
太子察觉到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个乞丐已经低下头,继续哼歌。
小安子落后半步,悄悄摸了摸腰间的铜铃铛。
队伍走出三条街后,太子低声说:“刚才那个人……不对劲。”
叶清欢点头,“他哼的是药傀引的唤醒曲。”
“我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太子看着她。
“来不及了。”她说,“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要去。”
风突然大了,吹起她背后的药篓。篓底暗格里的火折子碰了下银针包,发出轻微的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