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冲进偏殿的时候，太子正把令符按在案上。
叶清欢站在他旁边，手里药罐还热着。刚才那一眼回溯来得急，画面断得也快，只看清床、烟、人抖，再想抓细节，脑仁就发胀。
“殿下！”影卫单膝跪地，“周府管事出城三里被截，搜出身上有密信，是空白纸，但用火一烤，显出‘风起’二字。”
太子没动，手指压着令符边缘。
“不是风起。”叶清欢开口，“是动手的暗号。他们等不及了。”
她把药罐塞进袖袋，指尖还在颤。连着三次催动回溯，气血翻得厉害，但她不能停。
“厨房那条线必须盯死。”她说，“老厨子昨晚倒药进了夹墙，那不是处理残渣，是传消息。真正的联络点在他身上。”
太子抬眼：“你确定不是周崇礼自己？”
“他要是主谋，不会用这么蠢的办法。”她摇头，“他是靶子。有人要让他今天倒下，正好卡住三司议事。”
外面传来脚步声，影卫首领从侧门进来，黑衣沾了露水。
“济仁堂封了，大夫扣下，没人反抗。”他声音低，“但药房少了一包‘安神散’，账本被人撕了半页。”
“不是没人反抗。”叶清欢冷笑，“是装的。他们知道我们会查，干脆把证据留出来，让我们以为抓到了。”
殿内静了一瞬。
太子站起身：“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们上当了。”
他转向影卫首领：“派两个人，穿杂役衣服，去周府后巷修墙。就说内务府派的，专修厨房漏水。记住，带凿子，别真干活，盯着那堵夹墙。”
“是。”
“还有，”他顿了顿，“调两个会辨味的医官到东宫，我寝殿所有熏香，一瓶一瓶验。”
叶清欢点头。她早该想到的，那股腥甜味不止一次出现在太子发病前，现在终于对上了——不是巧合，是定时投毒。
影卫首领刚退下，外头又来了人。
户部左侍郎、大理寺少卿、兵部给事中，三个大臣联袂而来，脸色都不好看。
“殿下。”左侍郎站前一步，“听闻您设了监察组，查我朝重臣？周大人乃三朝元老，岂能因几句流言就遭围困？”
太子没请他们坐。
“谁说因流言？”他语气平，“我这儿有药渣比对图，有尸蟞粉检测记录，有寒疾发作与朝议时间的对照表。你们要看看吗？”
三人互看一眼。
“就算有些许异常，也不该由您私设机构处置。”大理寺少卿道，“依律，应交由三法司会审。”
“可以。”太子直接应了，“但现在是特殊时期。我已向陛下请旨，今日起，监察组改名为‘御前特设防疫司’，铜符在此。”
他从案底抽出一块青铜令牌，往桌上一放。
“从今往后，凡涉疫病传播、药材异常、官员突发昏厥者，皆归防疫司直管，无需经由常规流程。”
三人脸色变了。
兵部给事中冷声问：“您这是要绕过朝廷？”
“我没有绕。”太子看着他，“我只是在抢时间。你们不信，可以去查。去问济仁堂的大夫，昨儿有没有人送‘补气丹’让他照方抓药？去查周府厨房，那碗写着‘周’字的药渣去哪儿了？”
没人答话。
叶清欢往前半步：“我可以现场验给你们看。”
她从袖中取出银针，在烛火上过了一下，然后挑开桌上那包被截下的“安神散”，蘸了点粉末。
针尖立刻变灰。
“这是西域蛊毒的反应。”她说，“入膳三日，必昏厥。形同急症，实为慢杀。你们若不信，大可找个自愿的试药。”
堂下一片沉默。
左侍郎咬牙：“你一个女子，凭什么在朝堂上指手画脚？”
“凭这个。”她把针递过去，“你要不要亲自试试？”
那人后退半步。
太子冷笑：“都听见了？他们不是反对防疫，是怕我们查到谁。”
他挥手：“都出去。防疫司即刻运转，所有人按令行事。”
大臣们退走时背影僵硬。
谋士留下两人，其中一个低声问：“他们会反击。”
“我知道。”太子坐回位置，“所以才要把事做实。小安子那边怎么样？”
“刚报上来。”叶清欢说，“药铺掌柜确认，济仁堂明明有货，昨夜却被人拿假印提走三份‘补气丹’。送药童穿着济仁堂的衣服，但脸生。”
“果然是调包。”她眼神沉了，“他们要动手了。”
正说着，影卫首领又回来。
“周府闭门了。”他说，“对外宣称周大人旧疾复发，谢绝访客。仆役遣散一半，厨房只留两个老厨子。”
“那个倒药的呢？”
“就是其中之一。”
叶清欢立刻看向太子：“他们准备今天动手。闭门是遮人耳目，真正要做的事在府里。”
“我要进去。”
“不行。”太子直接拒绝，“你现在进去，等于打草惊蛇。”
“我不用走正门。”她摇头，“我可以让影卫安排人假扮送药童，把解毒方混进去。只要那人喝下，就能撑住一时。”
“万一被发现？”
“那就说明他们心虚。”她说，“越是拦，越证明里面有问题。”
太子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影卫首领，你亲自安排。找信得过的，换上衣服，带药进去。记住，别硬闯，顺着他家规矩走。”
“是。”
“还有。”叶清欢从药罐里摸出一张薄纸，是她连夜配的方子，“这药入口微苦，加点蜜就行。关键是要在午时前服下，错过时辰，效果减半。”
纸交给影卫首领，他收好，转身要走。
叶清欢突然叫住他：“等等。”
她把药罐拿出来，贴在胸口，闭眼。
这一次她没强迫自己看全貌，只求一丝感应。
药罐发热，画面闪现：暗室，炉烟，床上的人手抽了一下，喉头滚动，像是刚咽下什么东西。
她猛地睁眼。
“快！”她声音发紧，“他已经吃东西了！就是现在！”
影卫首领立刻冲出去。
殿内只剩太子和她。
“你觉得能拦住吗？”他问。
“不知道。”她实话实说，“但我得试。你不也一样？明知道可能中圈套，还是得往下走。”
太子看着她，忽然笑了下。
“你说得对。咱们都没退路。”
外面传来铜铃响，是影卫在外围传讯的暗号。
他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回头说：“人进去了，守卫没拦，说是奉了管家命来送药。”
“好。”她松了口气，“只要药送进去……”
话没说完，铃声变了。
不再是平稳的两短一长，而是急促三响——危险信号。
太子脸色一沉。
“出事了。”
她冲到门边：“怎么回事？”
“不知道。”太子已经往外走，“去偏院接应。”
她跟上去，心跳撞着肋骨。
刚转过回廊，就见一名影卫跌撞跑来，肩上有血。
“首领……被发现了。”他喘着说，“他们早等着，送药童一进门就被按住，药打翻了。首领为了抢药，受了伤。”
“他人呢？”
“撤到后巷，堵在夹墙外，出不来。”
叶清欢脑子一炸。
“夹墙通厨房？”
“通。”影卫点头，“但里面有人守着，刀都亮了。”
她看向太子：“他们在厨房藏了人，就等我们动手。”
“所以这不是救人。”太子声音冷下来，“是陷阱。他们想借防疫司强闯大臣府邸的事，反咬我们一口。”
远处传来锣声，是府衙巡逻的动静。
有人在喊：“捉刺客！周府捉刺客！”
叶清欢攥紧药罐。
他们不是要让周崇礼倒下。
他们是想让她和太子，变成“擅闯民宅、意图行刺”的罪人。
太子转身就走：“召集所有影卫，去后巷接人。我要亲眼看看，是谁在周府厨房里，拿着刀，等我们撞上去。”
她跟在他身后，指甲掐进掌心。
风起了。
檐下铜铃晃了一下。
她的手指搭在袖口，银针已经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