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璃爪尖那一点幽蓝色的晶屑，在昏暗的烛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沈清辞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蚀灵散！而且并非方才那些幽冥卫使用的、需要主动抛洒的粉末形态，而是被精心炼制过、如同尘埃般细微、易于附着和缓慢释放的……陷阱！
有人，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已将这阴毒之物，布在了她的身边！
是那些幽冥卫？不，他们甫一潜入便被发现，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做如此隐蔽的布置。而且，看这晶屑的状态，附着已久，只是极其微量，若非玄璃灵觉超凡，又恰巧在战斗后无意中从某个角落扒出，恐怕根本无人察觉。
是宸王府内部的人？！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得沈清辞脊背生寒。夜宸的庇护，洛风的恭敬，这看似铁桶一般的宸王府，竟然也并非密不透风！
她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一方干净的手帕，将玄璃爪尖以及它刚才扒拉的那处墙角缝隙里的所有晶屑，全部收集起来。晶屑极少，混杂在灰尘中，若非刻意寻找，极易忽略。
“玄璃，还能找到其他地方有这种东西吗？”沈清辞压低声音问道。
玄璃抽了抽小鼻子，开始在房间内仔细搜寻起来。它动作轻盈，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灵光，对那蚀灵散的气息似乎格外敏感。
片刻之后，它在窗棂的缝隙、床榻边缘的雕花、甚至是一个插着梅花的瓶底，都发现了极其微量的同类晶屑！这些位置都极其隐蔽，且是她日常活动必然会接触到的地方！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让她在不知不觉中，长期、缓慢地吸入或者接触蚀灵散，潜移默化地污浊她的灵力，侵蚀她的经脉！若非她“灵源”本质纯净强大，对这类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排斥和净化能力，恐怕早已中招！
好阴毒的手段！好精心的布局！
沈清辞眼神冰冷如刀。她第一个怀疑的，自然是负责她日常起居的春兰和秋菊。但旋即又否定了。这两人是洛风亲自挑选，背景干净，且若真是她们，有太多机会可以下更直接的毒手，不必用这种见效慢且容易被发现的方式。
不是她们，那会是谁？能在洛风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听雪轩内布下这等手段，此人在王府内的地位恐怕不低，或者……有着特殊的身份和手段。
她没有声张，也没有立刻去找夜宸或洛风。打草惊蛇，是下下之策。她要自己先查清楚。
她将收集到的晶屑用手帕包好，藏于袖中。然后如同无事发生一般，唤来春兰秋菊，只说方才打斗惊了心神，需要沐浴安神。
热水很快备好。屏退侍女后，沈清辞并未宽衣，而是借着氤氲的水汽掩护，将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扫帚，一寸寸地探查着整个浴室，尤其是那些容易藏匿药物的角落。
果然，在放置澡豆和香膏的托盘底层，一个极其隐蔽的夹缝里，她又发现了一小撮同样的幽蓝色晶屑！这些晶屑遇水汽会缓慢挥发，融入空气中，随着呼吸进入体内！
沈清辞眼中寒光暴涨。连沐浴之时都不放过！此人，对她的生活习惯竟如此了解？！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处晶屑也清理干净，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沐浴完毕，她换上干净的寝衣，对守在外面的春兰道：“今日有些心神不宁，这安神香味道似乎与往日不同，撤了吧，我闻着不适。”
春兰不疑有他，恭敬地将香炉撤下。
沈清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凝。香炉……或许也是对方下手的途径之一。只是今日被她借故撤掉了。
这一夜，沈清辞并未再深度修炼，而是将大部分心神都用于警戒和梳理线索。能够接触到她日常生活用品，了解她的习惯，还能避开洛风的监察……范围其实已经很小了。
负责采买的下人？负责清扫听雪轩外围的粗使仆役？还是……能够自由出入听雪轩，且有合理借口接触这些物品的……管事之流？
翌日，沈清辞一如往常地去向夜宸请安，并汇报昨夜遇袭之事，略去了发现蚀灵散陷阱的细节，只道幽冥宗手段诡谲，需多加防范。
夜宸听罢，淡淡道：“幽冥宗睚眦必报，此次折损五人，必不会善罢甘休。近期你尽量莫要离府。”他顿了顿，看向她，“你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昨夜受了暗伤？”
沈清辞心中微凛，夜宸果然观察入微。她顺势道：“并无大碍，只是初经实战，有些耗费心神，调息片刻便好。”
“嗯。”夜宸不再多问，挥挥手让她退下。
从夜宸书房出来，沈清辞并未直接回听雪轩，而是拐去了王府的库房。她以需要几种药材炼制辅助修炼的丹药为由，查阅近期的入库记录。
管理库房的是一名姓钱的老管事，为人谨慎。听闻沈清辞的要求，虽有些疑惑这位准王妃为何突然对炼丹感兴趣，但还是恭敬地取出了记录册。
沈清辞快速翻阅着，目光敏锐地扫过一页页记录。她看似随意，实则重点排查近期领取过类似幽蓝色矿石、或者性质阴寒、可能用于炼制蚀灵散辅料的人员。
忽然，她的目光在其中一页上停顿了一下。记录显示，约莫半月前，负责府中花草养护的李嬷嬷，曾领取过一小包“蓝萤石粉”，理由是用于培育某种喜阴的珍稀兰草。
蓝萤石粉？沈清辞记得洛风讲授药材时提过，此物性寒，带有微弱的荧光，通常是某些寒性丹药的辅料，但也因其色泽与特性，是伪装和混合某些毒物的绝佳选择！
时间点，恰好在她入住宸王府后不久！
李嬷嬷……一个负责花草的嬷嬷，为何会需要蓝萤石粉？而且，听雪轩内的花草，并非由她直接打理。
“钱管事，这位李嬷嬷，平日都负责哪些区域的花草？”沈清辞状似无意地问道。
钱管事想了想，道：“回小姐，李嬷嬷主要照料王爷书房附近的几处花圃，还有……库房后面那片药园。听雪轩的花草，平日是由专司内院的两个小丫鬟负责的。”
书房附近？药园？沈清辞心中疑窦更深。李嬷嬷的活动范围，似乎恰好能接触到一些特殊物品，也有机会了解到府内的一些动向。
她不动声色地合上记录册，笑道：“原来如此，有劳钱管事了。”
离开库房，沈清辞并未直接去找李嬷嬷。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以及弄清楚李嬷嬷背后是否还有人。
她回到听雪轩，吩咐春兰：“去请洛管家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些关于修炼上的疑问，想请教他。”
片刻后，洛风到来。
沈清辞屏退左右，只留下玄璃。她看着洛风，直接开门见山：“洛管家，府中有一位负责花草的李嬷嬷，不知此人底细如何？”
洛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沈清辞会问起一个不起眼的嬷嬷。他沉吟片刻，道：“李嬷嬷在府中已有十余年，算是老人了。她丈夫曾是王府的一名护卫，早年因公殉职，王爷念其孤苦，便让她留在府中做些轻省活计。此人平日里沉默寡言，做事也算本分，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小姐为何突然问起她？”
十余年的老人……丈夫曾是护卫……沈清辞捕捉着这些信息。听起来似乎背景清白。但越是如此，越有可能被利用而不自知。
“没什么，只是今日去库房，偶然看到她的领用记录，有些好奇罢了。”沈清辞淡淡道，随即转移了话题，向洛风请教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修炼问题。
洛风一一解答后，便躬身退下。
沈清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连洛风都未察觉李嬷嬷的异常，要么是李嬷嬷隐藏得太深，要么就是她所做之事极其隐蔽，或者……她背后之人，手段更高明。
不能再等下去了。蚀灵散如同附骨之疽，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是夜，沈清辞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衫，将玄璃揣入怀中。她并未惊动任何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听雪轩，朝着库房后那片药园的方向潜行而去。
她要去李嬷嬷的住处，亲自查探一番！
凭借敏锐的神识和玄璃的指引，她轻易避开了巡逻的侍卫，来到了位于王府偏僻角落的一处低矮房舍前。这里便是李嬷嬷的居所，与几名粗使仆役同住一个院子，此时已是漆黑寂静。
沈清辞如同狸猫般翻过院墙，落在李嬷嬷所住的厢房窗外。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轻轻点在窗棂的机括上。
“咔。”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窗户被悄然推开一道缝隙。
她屏住呼吸，侧身滑入屋内。房间狭小简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和泥土气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能看清屋内简单的陈设。
玄璃从她怀中跳出，小鼻子在空中仔细嗅了嗅，随即朝着床榻下方的一个旧木箱，发出了极低沉的警告呜鸣。
在那里！
沈清辞眼神一凛，悄无声息地移至床榻边，小心地拖出那个木箱。箱子并未上锁，她轻轻打开。
箱子里是一些寻常的旧衣物和杂物。但玄璃却用爪子扒拉着箱底的一块活动木板。
沈清辞会意，轻轻撬开木板。木板下，赫然藏着几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包，以及一个巴掌大小、刻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陶罐！
她拿起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正是那种幽蓝色的晶屑——蚀灵散！而另外几个小包里，则是一些她辨认不出的、散发着阴寒气息的药材。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黑色陶罐上。陶罐入手冰凉，上面的符文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她不敢贸然打开，但能感觉到里面似乎蕴藏着某种活跃的、邪恶的能量。
证据确凿！
就在她准备将这些东西作为证物带走时，怀中的玄璃突然浑身毛发倒竖，猛地转头望向窗外，喉咙里发出急促至极的警告！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股阴冷、粘稠、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窗外涌来，瞬间将整个小屋笼罩！
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诡异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幽幽响起：
“嘿嘿……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