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城区防线的短暂稳定，如同暴风雨眼中虚假的宁静。就在王雷旅长刚刚按照陆沉的建议调整完部署，部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时，新的、更令人不安的迹象开始出现。
首先是来自地下。
部署在防线后方、负责清理建筑物内残留威胁的清剿小队，陆续报告说听到了从下水道井盖下方、地铁通风口深处传来的异常声响——不是寄生兽零散的嘶鸣，而是某种沉重的、规律的刮擦声和撞击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混凝土的迷宫中穿行，甚至……在进行某种“施工”。
紧接着，几个靠近地铁站入口或大型地下管廊的观察点，传回了模糊的震动数据。传感器记录到的不是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而是持续性的、低频的震动，源点在地下深处，并且似乎在移动。
“它们在地下搞什么鬼？”王雷盯着战术屏幕上标注出的异常震动源分布图，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些震动源并非静止，而是沿着城市地下的主干管网缓慢移动，方向隐约指向防线的几个薄弱衔接处。
陆沉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情况之一正在发生。寄生兽并非无脑的野兽，它们有着难以理解的本能或者说初级智能。地面防线坚固，它们就开始利用人类自己建造的地下空间！
“是聚合体。”陆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宿主型寄生兽正在地下聚集，吞噬遇到的金属和其他材料，融合成更大的个体——我们称之为‘聚合型’。这些震动，可能是它们移动时发出的，也可能是……它们在破坏承重结构，想要直接从地下突防，或者制造塌陷来瓦解我们的地面阵地。”
“聚合型？”王雷倒吸一口凉气，光是听名字就能想象出那是何等可怕的怪物，“有多大？有什么特点？”
“大小不一，但普遍远超宿主型，形态……不规则，像是胡乱拼凑的钢铁肉山。力量极大，对常规武器抗性极高，可能具备简单的远程攻击能力，比如投掷重物或喷射腐蚀性液体。”陆沉快速描述着前世的记忆，“最重要的是，它们很可能成为地下寄生兽潮的‘开路先锋’。”
仿佛是为了印证陆沉的话，指挥部突然接到紧急报告——位于防线侧后方的三号地铁站c出口附近，发生大面积地面塌陷！一个负责警戒的步兵班连同他们的防御工事，瞬间被吞没！
几乎在同一时间，塌陷的巨坑中，传出了令人灵魂颤栗的、如同千百块金属摩擦碰撞的恐怖咆哮！
“来了！”陆沉低吼一声，“王旅长，立刻调动预备队，封锁塌陷区周围所有街道！所有重火力，包括坦克和车载声波炮，向该区域集结！不能让那个东西冲出来！”
不用他多说，王雷已经对着通讯器咆哮起来。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整个防线。士兵们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匆忙跑向战位，脸上写满了面对未知恐怖的惊惧。
陆沉和赵毅在王雷的坚持下，撤到了更靠后的一个加固观察所。通过高倍率望远镜，他们能看到远处街道上腾起的巨大烟尘，以及烟尘中若隐若现的、令人窒息的庞大阴影。
那是一个怎样丑陋而可怕的造物啊！
它大约有三层楼高，主体由扭曲的钢筋、混凝土块、废弃汽车残骸以及……难以分辨原本形态的血肉模糊的物质强行融合而成，表面布满了蠕动的、闪着金属光泽的触须或肢体。它的移动方式并非行走，而是像蛞蝓一样缓慢而沉重地蠕动，所过之处，沥青路面被碾出深深的沟壑。在它身体的正面，几个巨大的、如同锅炉燃烧室般的空洞里，闪烁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仿佛熔化的铁水。
这就是聚合型寄生兽——“破城者”！
“开火！所有单位，自由开火！”王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破音的决绝。
霎时间，枪声、炮声、以及刚刚运抵的几台车载声波炮发出的刺耳尖啸，汇聚成一股死亡的金属风暴，向那庞大的怪物倾泻而去！
子弹打在它身上，如同雨点敲击铁皮，溅起无数火星，却难以穿透那混合了金属和硅化血肉的厚重外壳。小口径炮弹爆炸的火光将它吞没，但硝烟散后，它只是晃了晃身体，表面多了几个浅坑，蠕动的速度甚至没有减慢！
唯有声波炮的攻击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高强度声波掠过时，怪物体表那些蠕动的触须会剧烈抽搐，暗红色的光芒也会出现短暂的明灭不定。但这只能激怒它！
“吼——！！”
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身体前端的某个器官猛地鼓胀，随即喷射出一股粘稠的、散发着高温和刺鼻气味的墨绿色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射向远处的一个机枪阵地！
“小心！”观察所里有人惊呼。
但已经晚了。墨绿色的液体覆盖了阵地，混凝土工事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消融，里面的士兵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在一阵白烟中化为枯骨！
恐怖的攻击方式让所有目睹者胆寒！
“穿甲弹！用坦克的穿甲弹打它正面发光的部位！”陆沉对着通讯器大喊，他记得前世有限的交战中，聚合体的能量核心往往是弱点。
一辆早已待命的99A主战坦克沉稳地调整炮口，轰然开火！高速穿甲弹拖着尾焰，精准地命中了怪物正面一个最大的暗红色光斑！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怪物的前半部分几乎被炸开！暗红色的光芒急剧闪烁，最终熄灭了一大片。它发出了痛苦的哀嚎，蠕动速度明显减慢。
“有效！打中了！”观察所里响起一阵短暂的欢呼。
然而，没等人们高兴太久，令人绝望的一幕发生了。周围建筑物的阴影中，地铁塌陷口的废墟里，如同潮水般涌出了数以百计的宿主型寄生兽！它们疯狂地扑向坦克和周围的步兵，用身体阻挡射击视线，甚至试图爬上坦克！
与此同时，那受伤的聚合体并没有死去，它身体其他部位的暗红色光斑反而更加明亮，破损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吞噬着周围的金属残骸来修补自身！
它就像一个移动的巢穴和工厂，不仅能发动毁灭性攻击，还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和控制低阶寄生兽！
地面防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枪炮声、爆炸声、嘶吼声、惨叫声混成一团，每分每秒都有士兵倒下。钢铁防线在绝对的力量和诡异的战术面前，显得摇摇欲坠。
陆沉紧紧握着望远镜，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仅仅挡住这一只“破城者”远远不够。城市的地下，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这样的怪物，或者正在孕育更可怕的存在。
而最让他心底发寒的是，在整个激烈的交战过程中，他注意到那辆开火的99A坦克，其炮塔旋转和瞄准似乎出现过一次极其短暂的、微不可察的卡顿。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却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机械感染的阴影，并未远离，或许正潜伏在战场喧嚣的背景下，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机。
地底的雷鸣，已经演变成了摧毁一切的死亡进行曲。人类的防线，还能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