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并未即刻去找元老院对峙,他遣两名暗卫暗中蛰伏寻机查探,自己则带着余下人直奔命运三重相殿,去取那另一半青铜面具。
玄霄攥紧手中半块青铜面具,指尖抵着冰凉的纹路沉心思量——索忒里奥斯向来沉稳,从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既然拼着最后一口气让他去取另一半面具,内里藏的记忆秘密必定关乎要害,或许正是揪出幕后黑手的关键。至于元老院毒杀师弟的证据,他心里已然透亮。
想靠律法层面的证据定罪难如登天。可中立元老的存在拦不住他的决心,罪恶本就无需过多辩解,哪怕违背律法章程,他也定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凶手,血债血偿。
命运三相殿的气息让玄霄心口沉滞,虽在此度过数载学徒岁月,可经索忒里奥斯叛乱一事后,岁月一脉的圣域已尽显颓态。
流转的命途光华黯淡碎裂,廊柱刻痕蒙尘,往日里回响祷言的殿宇只剩死寂,岁月门的学徒与祭司眉眼间尽是颓丧,昔日对岁月泰坦的虔敬与热忱,皆被叛乱的余波碾得支离破碎。
命运三相殿的沉滞气息裹着岁月颓败的余韵,玄霄眸底凝着沉郁,目光扫过蒙尘的廊柱与黯淡的命途光华,正欲唤住一名垂首走过的祭司问话。
那祭司抬眼撞见他,身形骤然一滞,浑浊的眼底闪过错愕,随即快步上前,躬身行礼时袍角扫过阶上碎砾,声音带着难掩的局促:
“侍卫官阁下,您怎会莅临此地?”
“告诉我,上一任大祭司,他将剩下的半块青铜面具藏于何处?”
祭司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发颤带着惶恐:
“您、您说索忒里奥斯?那个背叛泰坦的逆徒?”
他连连后退半步,双手紧攥祭袍下摆,语气里满是避嫌的急切:
“我们真不知情……叛乱是他一己之私,玷污岁月圣名,与我等祭司毫无干系,更不知道他藏过东西。”
终暮剑身轰然砸入石板,裂痕蔓延如蛛网。玄霄半倚剑身,眸底寒芒凛冽:
“废话少说,说,到底藏在哪。”
话音落,终暮剑鸣震彻殿宇,暗卫长剑出鞘,寒锋直指祭司。祭司魂飞魄散,双膝砸地连连磕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阁下饶命!我真的不知道!半句虚言都不敢有啊!”
玄霄眉峰紧蹙,眸底寒光冷冽如霜,沉声道:
“岁月祭司身负泰坦谕命,竟只有这般畏怯胆识?真是令人失望。”
一名暗卫悄然近前,低声附耳:
“阁下,此人气息紊乱,眼底尽是惶恐,似是真不知情。”
玄霄眸底寒色未散,失望地轻摇头颅,沉声道:
“带我去索忒里奥斯先前住过的住所。”
话音落,终暮剑身微颤,震落石屑簌簌,殿宇间尽是不容置喙的威压。
祭司忙不迭点头哈腰,躬身在前引路。玄霄踏入索忒里奥斯的居所,简朴陈设间尽是书卷气息,各类典籍散落案头与架上,久无人动已覆薄尘。
石桌之上,一尊石花雕塑静静伫立,细碎光线在纹路间流转,不知自何处漫入,映得石瓣清透冷冽。
他记得,索忒里奥斯向来觉得这石花雕塑藏着永恒时光的意涵,是永不凋谢的生命之证。
时光流转不休,这石花依旧静立如初,永不凋谢。可它的主人索忒里奥斯,历经风雨沉浮,终是落得个狱中遭毒杀的结局。
玄霄眸色沉凝,料定这石花藏有机括——师弟向来偏爱这般藏锋于拙的布置。
他上前抬手抚过石花纹路,指尖触处冰凉坚硬,未有半分异动;辗转摩挲各处,石花依旧静立,毫无回应。
一名暗卫上前开口,语气沉稳平和:
“阁下,这石花若是合心意,我们可代为带回。”
玄霄轻咳一声掩去窘迫,沉声道:
“并非如此,我在试探石花是否藏有机关。”
说罢将石花拿起掂量,指尖反复摩挲纹路,终是凝眉道:
“看来是我多虑了。”
暗卫沉声提醒:
“阁下,或许地砖与墙面藏有暗室或暗门,可再细查。”
玄霄将石花归位,退至原地,眉峰微蹙:
“不可能,此处无处设暗室,方才敲过,四壁皆是实心。”
他抬步欲走,沉声道:
“我们去别处看看。”
话音刚落,脚下地砖骤然炸裂飞起,碎石迸溅间将一名暗卫狠狠顶飞,撞在廊柱上轰然坠落。
玄霄立刻半蹲下身,终暮从虚空中显现,剑刃轻砸在地板上。他看向那边的暗卫,沉声道:
“怎么回事?”
随即朝另一名暗卫递了个眼神,让他去查看情况。
那名暗卫快步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昏过去的同伴,转头汇报道:
“阁下,他没事,就是撞击力道太大,暂时昏过去了。”
说完视线落在那块炸裂的地板上,眉头微皱:
“这里地板下面藏着机关,刚才应该是触发了机关才会突然弹射起来。”
玄霄缓步走近,低头盯着露出的弹射装置,心里满是疑惑:
奇怪,这机关怎么偏偏现在触发了?刚才我明明从这上面走过去好几次,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他一踩就出事了?
玄霄握紧终暮剑柄,剑头朝下狠狠刺入地面,随后接连敲击两下,能清晰感觉到下方有空洞的回声,显然底下另有空间。
玄霄剑尖抵着空心地砖边缘,沉力旋挑,整块石板应声掀起,底下黑渊般的暗洞泛着冷潮。
他指尖凝力按向洞壁凹槽,机关咔嗒轻响,一道窄梯缓缓滑出。踏梯而下时,暗门悄然闭合,周遭只剩剑刃泛的微光。
洞底石室四壁刻满扭曲纹路,中央石台嵌着半块发光晶片,正是索忒里奥斯的记忆凝晶残片——方才机关触发,需踏碎地砖时的力道与步距精准契合。
玄霄盯着石台上的记忆晶片,眸色沉凝。这根本不是藏物之地,不过是层障眼法,晶片只做信息触发用。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师弟的心思,布局远比表面更深。
玄霄揉了揉眉心,心头添了几分烦躁。师弟复活返照那阵,意识混沌,话没说清,思路更是零碎,害得他现在得费尽心机一点点找线索。
玄霄凝望着前方幽深的通道,眉头紧锁:
“前面肯定还有更多陷阱,都小心点,跟在我身后,别落下。”
玄霄径直往前迈步,手里握着终暮,剑刃贴着地面轻轻敲击,试探着脚下的虚实。
这法子虽不算精准,却也聊胜于无,总好过毫无防备踩中陷阱。
在紧绷的氛围里走了一段路,玄霄忽然顿住脚步。
眼前竟是一片积灰的沙地,旁边还摆着间黄白相间的浴室,到处蒙着厚尘。他皱着眉摇头,心里暗叹:
师弟这地方,到底荒废多久没碰过了。
他踩在沙地上,脚底沙沙作响,心里嘀咕:
难道他从不洗澡?不至于吧。
玄霄随即回过神,暗自摇头:该死,都什么时候了,想这些没用的。
玄霄目光扫过沙地,一块方形青石突兀立在角落,正疑惑间,见石面刻着模糊纹路。身旁暗卫忽然低喝:
“阁下,像是块墓碑!”
玄霄见几名暗卫满脸戒备、手按兵器,缓步走上前沉声道:
“这么紧张干什么?就算是块墓碑,也犯不着这般提防。难道沙子底下还藏着亡者,会突然爬出来袭击你们?”
暗卫们听罢收起兵器,凑到玄霄身旁,盯着石上字迹轻声念出:
“索忒里奥斯之墓——亡者,为自身所逐之路而战不休。”
字迹刻痕深浅不一,尾笔带着仓促的颤意,似是刻写者留字时已力竭。
“尘途燃尽骨作炬,心向孤道,身死魂囚,终未逢归处。”
玄霄指尖微颤,指腹划过冰冷碑刻。他比谁都清楚,索忒里奥斯为了理想能踏碎一切,当年正因道不同,两人刀光相向,可如今碑冷人亡,执念成空,只剩满室死寂藏着未说尽的荒唐。
玄霄指尖攥紧剑柄,指节泛白,心头一阵发沉。他从没想过,师弟竟早料定自己命数难长,竟这般早就为自己立好了墓碑,连身后事都看得这般透彻。
玄霄指尖攥着半块青铜面具,凉意浸骨,心头翻涌着强烈的预感——师弟定是将另一半埋在了这里,以此封存过往执念,埋葬未竟的将来。
玄霄朝身旁暗卫递了个眼神,接过递来的铲子,弯腰插进沙地,用力挖了起来,沙土顺着铲沿簌簌落下,每一下都沉得像是要挖开过往的执念。
最后一铲触到硬物,玄霄猛地丢开铲子,双手插进沙土里飞快刨挖,指尖磨得发烫也不顾,很快就将另一半青铜面具从沙中取出。
玄霄将两块面具在掌心掂了掂,凉意顺着指缝蔓延。他从背包取出残片,对准接口轻轻一合,特殊卡扣精准嵌合,断裂处严丝合缝,竟如从未破损般完整如初,面具纹路在微光下流转着冷寂的暗芒。
玄霄眸色沉凝,看向身旁暗卫冷声道:
“把这里恢复原状,不留半点痕迹。”
话音落,他指尖扣住完整面具,指腹抚过纹路,眼底寒光微动——倒要看看,这面具里藏着师弟多少没说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