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敲打着灯塔小屋，像是无数冰冷的手指在抓挠。沃尔科夫的呼吸逐渐平稳，陷入药物带来的深眠。老金靠在门边假寐，耳朵却像猎犬般警醒地竖着。艾米和小陈在检查所剩无几的装备，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陈烁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怀中的金属盒。
那盒子冰冷、沉重，仿佛凝聚了杨潇最后生命的重量，也封印着未知的答案，或更深的绝望。
“林晚，”陈烁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需要知道里面是什么。杨潇用命保住它，不是为了让它成为一个摆设。”
我知道他是对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杨潇的牺牲，沃尔科夫的垂危，我们这一路流淌的鲜血和恐惧，必须有一个意义。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咸腥、血腥和铁锈的味道，刺得鼻腔生疼。我缓缓将金属盒放在地上，那声沉闷的轻响，让屋内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盒子表面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微缝隙。我尝试用力掰了掰，纹丝不动。
“不是物理结构。”小陈凑过来，拿出一个手持扫描仪，“能量反应很微弱，但……有种奇怪的生物特征识别残留。”他调整着扫描仪，屏幕上的波形图跳动不定，“像是……需要特定的生命场或者……精神印记才能开启。”
生命场？精神印记？
我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空空如也。杨潇给我的玉坠，在“北极星号”最后的能量爆发中，与他一同化为了齑粉。
艾米拿起一把多功能军刀，用尖端小心翼翼地沿着盒缝探查：“没有电子锁的痕迹，更像是……一种古老的机括，或者……”她顿了顿，看向我，“需要‘钥匙’。”
钥匙？杨潇没有留下任何关于钥匙的提示。
陈烁挣扎着挪近一些，借着摇曳的烛光，仔细观察盒盖与盒身的接缝处。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里，眉头紧锁。
“也许，‘钥匙’不是实物。”他缓缓道，目光深邃地看向我，“林晚，杨潇最后……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杨潇最后的样子在我脑中闪现——他周身沐浴在毁灭性的白光中，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平静。他看向我，嘴唇似乎动了动，但爆炸的轰鸣淹没了所有声音。然后，他将这个盒子推向我……
等等！
我猛地想起一个细节！在能量乱流撕碎一切的前一瞬，我似乎看到杨潇的手指，极其快速地在盒盖上点了几下，动作隐秘而古老，像是在结一个复杂的手印，又像是在……书写？
“手印……或者……图案！”我脱口而出，“他可能留下了开启的方式！”
陈烁眼神一凛：“还记得顺序吗？或者图案的大致轮廓？”
我闭上眼睛，拼命回忆。那画面太模糊，太短暂，被强光和恐惧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记得他的手指似乎在勾勒一个……不完整的圆？中心是空的？还有几条放射状的线条……
“黑太阳……”我喃喃道，猛地睁开眼，“像那个符号！但不完全一样，好像……缺了点什么……”
陈烁立刻拿出从鸦巢带出的那张古老羊皮纸，展开。黑色的、中心空腔的太阳符号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缺了什么？”他追问。
我盯着那符号，又努力回想杨潇的手指轨迹。“中心……他好像点了一下中心，然后又划向边缘……顺序……是从左下开始，逆时针？”
我不太确定，这感觉像是在拼凑一个没有原图的拼图。
“试试看。”陈烁示意我将手放在盒盖上，“集中精神，回想他的动作。杨潇的能力与精神相关，也许开启的方式，也需要意念的引导。”
这听起来很玄，但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无法用常理来判断任何事情。
我将微微颤抖的手掌平放在冰凉的盒盖上，闭上眼，努力驱散脑中的杂念和悲痛，将所有精神集中在回忆那一瞬间的画面。杨潇的手指，苍白的，带着决绝的力量，在盒盖上划过……
左下起，逆时针，划过圆弧，指尖在中心短暂停留，然后快速点向几个特定的方向……
我的手指跟随着记忆中模糊的轨迹，在盒盖上虚划。没有用力，只是凭着一种感觉。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认为这只是我的臆想时——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弹动声，从盒子内部传来！
我猛地睁开眼。
盒盖，沿着那道细微的缝隙，向上弹开了毫厘！
成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激动、紧张和更深的恐惧。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陈烁对我点点头，示意我打开。
我深吸一口气，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
没有耀眼的金光，没有冲天的邪气。盒子内部铺着黑色的天鹅绒衬垫，里面只放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枚材质非金非木、颜色暗沉的令牌，约莫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与羊皮纸上类似的、但更加复杂精细的扭曲纹路，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毫无光泽的黑色石头。
右边，是一卷用某种动物筋膜鞣制而成的、极薄的皮纸，被一根同材质的细绳系着。
陈烁首先拿起那枚令牌，入手沉重冰寒。他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和那颗黑色石头。“这纹路……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加密信息载体，比羊皮纸上的符号系统得多。这颗石头……”他用指甲轻轻刮擦，毫无痕迹，“感觉不到任何能量，但……不寻常。”
然后，他解开了那卷皮纸。皮纸展开，上面是用某种暗褐色颜料书写的、密密麻麻的、同样古老而扭曲的文字，夹杂着更多的星图和……人体经络般的能量运行图！
我们依然看不懂文字，但那些能量运行图，以及几幅描绘着类似“意识脱离”、“维度穿透”场景的简陋示意图，让我们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结束……”艾米凑过来看了一眼，声音干涩，“这看起来……像是一种……指引？或者……某种仪式的‘说明书’？”
陈烁的目光凝固在皮卷末尾的一副小型星图上，旁边有几个符号被特意加粗。“这个星图坐标……指向的不是地球……或者说，不是我们认知中的宇宙位置……”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而这几个符号，根据杨潇之前破译的零星资料对照……可能意味着‘坐标校正’、‘能量共鸣’……和‘门扉定位’。”
门扉定位？！
“黑太阳之门”不止一扇？！“北极星号”上的，只是其中之一？！或者说，那只是一个不完整的尝试？
巨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们所有人。
我们以为终结了一切，却可能只是撕开了更大阴谋的一角！这金属盒里的，不是胜利的果实，而是通往下一个、可能更加黑暗战场的……钥匙和地图！
就在这时，一直昏睡的沃尔科夫，突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极度惊恐的呓语，这次用的是英语，断断续续，却清晰可辨：
“……不止……一个……祭坛……‘他们’……在……看着……”
几乎同时，小陈面前的便携终端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跳出一行乱码，随即恢复。他脸色一变：“刚才……有极短暂的、无法追踪来源的信号试图接入！强度很高，但被防火墙挡住了！”
我们所有人瞬间汗毛倒竖！
“他们”还在！“黑太阳”的网络，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庞大，更隐蔽！
我们刚刚打开潘多拉的魔盒，而阴影中的目光，已经再次投了过来。
陈烁猛地合上皮卷，紧紧攥住那枚冰冷的令牌，眼神锐利如刀，扫过窗外无边的黑暗风雨。
“看来，”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休息得太早了。”
安全屋的烛火，在风中剧烈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