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按在地面，掌心传来泥土的湿冷。我闭眼，将意识沉入领域核心。模型界面在脑海中展开，A2到b3段主干道的结构线一根根亮起。右臂的麻木感像铁箍一样缠着神经，每一次调用能量都像是从骨头里往外抽丝。
“开始。”我说。
老周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但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压得很低。苏晴蹲在通道口，检查最后一批物资包的密封性。王强已经带人把孕妇和孩子集中在入口处，每个人都戴着简易防尘面罩。
零域启动。墙体框架自地底升起，混凝土模块逐层拼接，接口处泛起微弱的蓝光。为避免震动传导，我在外围加了一层隔音复合体，厚度只有五厘米，勉强能吸收施工时的声波。系统提示：【A2区结构稳定，可通过】
我睁开眼，喘了口气。额头全是汗，顺着眉骨滑下来，滴在控制板上。
“第一段通了。”我对老周说，“让第一批人进去，保持间距，三米一人。”
他点头，转身指挥。苏晴扶着一名孕妇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上。队伍缓慢进入通道，脚步踩在新生成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
我抬起左手，继续推进模型。b1段需要绕开地下积水区，我把路线往上抬了两米，重新计算承重分布。零域再次激活，支撑柱从岩壁中延伸而出，顶端嵌入稳定层。这一次，肋骨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感，像是有东西在缓慢碾碎内脏。
但我没停。
第二段完成。系统提示：【b1-b3连接段结构稳定，通风系统运行正常】
队伍已经走了一半。我靠在墙边，左手微微发抖。苏晴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过来，只是把医疗包挪到了离我更近的位置。
突然，头盔耳机里传来王强的声音：“c段发现异常，顶部通风管有位移痕迹。”
我看向监控画面。热成像显示前方通道上方的金属管道出现了裂缝，边缘不规则，像是被外力撑开的。
“别靠近。”我通过对讲下令，“原地待命，我来处理。”
正要调动领域做局部扫描，头顶一声轻响。
三只机械蜘蛛从通风管断裂处坠落，四肢张开，外壳反射着通道内的蓝光。它们落地后立刻调整姿态，复眼锁定最近的两个人——是背着孩子的妇女。
“散开！”我吼。
苏晴反应极快，掏出强光手电对准其中一只蜘蛛的眼睛。刺目的光束让它动作一滞。王强拔出短刃冲上去，一刀砍进关节缝隙，传动轴应声断裂。那只蜘蛛歪倒在地上，腿还在抽搐。
另外两只同时转向王强，后肢弹射，扑了过来。
“屏蔽墙！”我强行催动零域，在狭窄空间内拉起一道电磁屏障。蓝光瞬间覆盖三人所在区域，信号干扰导致蜘蛛的追踪系统短暂失灵。它们在空中失控翻滚，撞在墙上。
“走！”老周大喊，“所有人加速通过！”
队伍开始移动。孕妇被架着往前跑，孩子们被抱起来，脚步杂乱但方向明确。我在最后一排，一边维持屏蔽墙，一边后退。直到整支队伍穿过c段，进入d段断裂带前的安全区，我才切断能量输出。
屏蔽墙消失的瞬间，一只蜘蛛的复眼重新亮起。
我没再看它。
d段是整条通道最危险的部分。这里原本是废弃的承重井，多年渗水导致地基松动。我之前只能用零域临时加固几根支柱，无法彻底重建结构。
队伍刚进入中央区域，顶部就开始掉碎石。
“快走！”我喊，“不要停！”
一块拳头大的岩石砸在一个男人背上，他踉跄了一下，被人扶住继续往前冲。裂缝在扩大，岩壁发出低沉的断裂声。
我试图重建支撑柱，但精神力已经不够。建模界面卡在百分之六十，能量条闪烁红光。零域无法完成实体化。
“不行……”我咬牙，手指死死抠住地面。
老周回头看了一眼，猛地推开两名抱着孩子的妇女，双肩抵住两侧即将合拢的岩壁。他的脚蹬进泥土，整个人像楔子一样钉在那里。
“快走！”他吼，“别停！”
队伍拼命往前冲。一个孩子被拖过去，另一个被抛了出去。王强最后一个通过，回头想拉他，被他怒骂：“滚！”
第八秒，一块巨石砸在他的左肩。第九秒，另一侧岩壁崩塌。第十秒，整个通道被掩埋。
尘烟弥漫。
我跪在地上，左手撑着地面，喉咙里涌上一股腥味。零域强制关闭，意识像是被撕成了碎片。远处传来王强的呼喊，他在拍打岩壁，喊老周的名字。
没人回应。
我抬起头，视线穿过烟尘。通道出口就在前方五十米，下水道栅栏已经被提前拆除。外面是城北热电厂的排水沟，长满荒草，污水缓缓流动。
队伍陆续爬出，一个个灰头土脸，但都活着。孕妇被抬了出来，孩子哭了几声，被捂住了嘴。
苏晴蹲在沟边，给一个老人检查呼吸。她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王强从高处爬下来，手里拿着望远镜。他趴在我旁边，低声说：“五百米外，守夜人。”
我接过望远镜。
远处空地上停着三辆重型运输车，周围有十几名武装人员来回走动。他们正在组装一台大型设备，支架呈环形，中心是一根长长的金属导轨。几名技术人员围着底座调试参数。
那是电磁炮。
炮口方向，正对着我们原来的庇护所位置。
“他们不是来追我们的。”我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王强盯着那台机器看了很久。“他们在等我们回去。”
我放下望远镜，仰躺在泥水里。天空灰蒙，云层压得很低。右手三根手指毫无知觉，像是不属于我。左手指尖还在颤，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神经末梢的疼痛。
但通道打通了。
我们出来了。
苏晴走过来，把一件防水外套盖在我身上。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按了按我的肩膀。
王强站起身，检查枪械。他把备用弹匣塞进战术背心，然后看向我：“下一步？”
我没有回答。
远处，电磁炮的最后一节导轨被吊装到位，固定螺栓开始锁紧。一名指挥官模样的人举起通讯器，似乎在等待指令。
我慢慢坐起来，左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站起来。
腿还在抖。
但我必须站着。
王强递来一张地图，是我们突围前准备的备用路线图。我接过，指尖划过纸面，停在热电厂西侧的变电站位置。
“那里还有电。”我说。
王强皱眉：“你要重启电网？”
“不。”我摇头，“我要让他们以为我们会回去。”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什么。
苏晴也走过来，声音很轻：“你打算引他们注意？”
“我们不能一直躲。”我说，“而且老周没死。”
王强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看着被掩埋的通道口，尘土还未落定。
“刚才最后那一刻，我看到他的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