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终端屏幕，手指停在关机键上。
风从断墙缺口灌进来，吹得遮蔽棚边缘翻动。老周靠在门边，扳手横放在膝盖上。苏晴睡着了，呼吸很轻。外面没有动静，但我知道，那场攻击不是终点。
屏幕忽然闪了一下。
一行字跳出来：“材料已出发，两小时抵达。”
我没动。灰点的消息来得太快，快得像是他们早就等着这一刻。守夜人刚走，他们就送来了重建用的复合板？我不信有这种好事。可东区三座居住舱还在晃，能源中枢的支架裂了缝，净水系统随时可能二次崩塌。我们没时间犹豫。
我站起身，把终端塞进怀里。腿还有点软，上次使用零域后留下的后遗症还没消。我扶着墙走到外面，天边刚泛白。废墟上覆盖着一层薄灰，像雪，但不是。
老周跟了出来，“怎么了？”
“有人要送材料来。”我说。
他皱眉，“谁？”
“灰点。”
他立刻握紧了扳手，“不能收。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问题。”
“不收，房子塌了怎么办？”我看着东区的方向，“人撑不了太久。”
他没再说话，但眼神没松。他知道现实，也明白危险。我们都在赌，只是这次押注的是整个社区的命。
两小时后，一辆运输车从北面驶来。没有武装，没有标记，只有车头贴着一块旧车牌。它停在废墟边缘，扬起一阵尘土。车门打开，陈锋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科研服，脸上有熬夜的痕迹。看到我，他抬手示意，没笑。
我站在高处没动。老周带了四个人埋伏在侧翼，枪上了膛，没露出来。
陈锋抬头看我，“林川，东西带来了。抗冲击复合板，每块承重八吨以上，能防高温和电磁脉冲。你们现在最需要的。”
我没应声，调动零域感知扫描车辆。能量频率稳定，材料本身没问题。但在外包装角落，我发现了一串微缩编码——和之前在灰点据点见过的一样，实验批次编号。
这不是普通的援助。
我慢慢走下残垣，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沙沙声。陈锋一直站着，没靠近。
“为什么帮我们？”我问。
“不是帮。”他说，“是交换。你们需要重建，我们需要一个观察点。”
“观察什么？”
“空间稳定性。”他指向半塌的空中走廊，“你的能力改变了局部物理规则。我们在别的地方测不到真实数据。这里可以。”
我停下脚步。原来他们是想借我们的伤，做他们的实验。
“材料我们可以给你。”他说，“但你要允许我们接入监测信号。”
“不行。”我说，“核心区域不开放，数据也不共享。”
他摇头，“那就没法合作。”
我盯着他，“我可以自己建。等我能动的时候，不需要你给一块板。”
他沉默几秒，然后说：“你可以拒收。但今晚就会有强风，东区那几栋楼顶不住。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结构图在我脑子里，裂缝走向、应力分布，清清楚楚。只要一场风，就能让剩下的单元连环倒塌。
“材料留下。”我说，“但我们怎么用，由我决定。你们的人不许进，设备不许装。”
他看了我一会儿，点头，“成交。”
车后厢打开，二十块板材被推了下来。表面光滑，呈暗灰色，边缘做了防滑处理。老周带人过来检查，摸了又摸，敲了又敲。
“太干净了。”他说，“不像废土里能拿出来的东西。”
我让他先搬五块去东区临时隔离区，“先加固最危险的那段。”
他们动手搬运时，我用零域扫描其中一块板的内侧。果然，在背面靠近接缝的位置，有一圈极细的蚀刻纹路。肉眼看不清，但能量流动显示它是活的——每隔十二秒释放一次极低频脉冲，信号方向固定。
指向北面地下掩体。
我在心里记下坐标。他们不是来帮忙的，是来布眼的。
苏晴这时打来通讯，“有三个伤员接触新材料后出现轻微震颤，手抖，心跳加快。停掉接触后症状缓解。”
我回她：“所有板材入库前做隔离处理。别直接用。”
她顿了顿，“你觉得有问题？”
“肯定有。”
挂断后，我亲自操控零域，把第一块板吊到预定位置。过程中，我延长扫描时间，捕捉符文激活的瞬间。能量波形和守夜人攻击前的扫描信号高度相似。
他们在收集数据，不只是结构强度，还包括我们对材料的反应、使用方式、甚至零域与物质的交互模式。
我让工人暂停施工，把这五块板集中放置在空地上。然后调动微量精神力，反向注入板材内部，干扰符文信号。过程很慢，每块耗时三分钟，结束后太阳穴又开始抽痛。
但有效。监测显示，脉冲中断了。
陈锋一直在远处看着。我没理他。等处理完最后一块，我走过去。
“合作可以。”我说，“但界限必须清楚。你们的数据，换不了我们的命。”
他没反驳，只说：“你们在造墙，我们在看墙会不会弯曲。”
车开走前，他留下一句话。
我没回应，转身走向东区。重建已经开始，板材正一块块被安装上去。风更大了，卷着灰扑在钢梁上。
我站在新搭的支架旁，手里拿着一块刚拆封的防护板。指尖划过表面，触到底部那圈细微的刻痕。终端正在记录能量波动，屏幕上的曲线微微起伏。
远处，最后一个单元的屋顶被掀开一道缝。
风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