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九龄激动得一把攥住陆远的手臂，力道之大，险些把陆远刚端起的豆浆给捏爆了。
他那张常年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像是开了十八级的美颜滤镜，容光焕发，连眼角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不是复制，这他喵的是指数级传染啊！”许九龄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听着像个破锣嗓子在唱摇滚，“你小子懂不懂啊！你做的不是饭，是开关！是点燃这片记忆荒原的第一簇燎原之火！你亲手喂下的是火种，而那些被唤醒的人，他们自己就成了行走的柴堆！只要情绪够浓，意念够强，他们呼出的一口气，都能点燃身边另一个快要熄灭的灵魂！”
他猛地一甩手，一本崭新的《味赎录》被他“啪”一声拍在桌上，那架势比拍惊堂木还响。
他颤抖着翻开新的一页，指尖划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你看看！你看看！我，许九龄，过去七年，风雨无阻，送出去三千四百二十六份饭，唤醒的，只有十七个人！平均一年不到三个！你知道我这七年是怎么过的吗？我特么都快以为自己是在搞什么玄学诈骗了！”
他话锋一转，手指重重地戳在另一页上，上面是刚刚记录下的新数据，墨迹未干，带着一股子热乎气。
“再看看你！三天！就这短短的三天！算上小满和视频里的那些孩子，已经有八十九个人觉醒了！八十九个啊！这增长曲线，马斯克看了都得连夜给你刷火箭！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功德涟漪了，这是功德海啸！是愿力核聚变！”
陆远呆呆地看着那份名单，看着那个刺眼的数字“89”，又看了看许九龄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老脸。
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然后，嘴角忽然咧开一个极其嚣张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一丝“既然天塌了就当被子盖”的摆烂式豪情。
“老许，你说得对。”陆远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既然能传染，那咱们还藏着掖着干嘛？格局打开！与其等着一个个去点火，不如直接扔个炸弹！就今天，咱们搞个‘全民开火日’！”
中午十二点整，陆远的直播间准时开启。
标题简单粗暴，嚣张得令人发指——“全网首播，教你做一道监管局永远也查不到的‘禁菜’”。
瞬间，直播间涌入了上百万人。
弹幕里“主播666”和“坐等打脸”的评论瞬间刷成了瀑布流，中间还夹杂着“已录屏，坐等监管局上门送温暖”的调侃。
然而，屏幕里的陆远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身后是那方古朴的灶台，可灶台上空空如也，别说一粒米，连一根葱都没放。
“兄弟姐妹们，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想问，做什么菜？用什么料？”陆远对着镜头，笑得像个准备忽悠瘸一片人的大仙，“今天，咱们什么料都不用。锅铲就是你的手，灶台就是你的心。”
他拿起锅铲，慢悠悠地比划着：“听好了，第一步，握住锅铲。要像你第一次牵起喜欢的人的手，有点紧张，又有点想使劲儿，找到那种感觉。”
弹幕瞬间炸了：“？？？”“我单身狗，这题超纲了！”“主播，我怀疑你在cpU我，并且我有证据！”
陆远没理会弹幕，自顾自地继续：“第二步，开火。别去拧开关，闭上眼，想一想，你最想为谁做这顿饭？想一想他饿着肚子、眼巴巴等在你身后的样子。你想让他吃饱的那份心意，就是火候。”
他开始挥动锅铲，在空无一物的铁锅里翻炒着空气。
“第三步，翻炒。一边炒，一边哼个小曲儿，走调也没关系，你妈给你做饭的时候也哼。脑子里别停，想着那个人吃到你做的饭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是笑，是哭，还是骂你一句‘傻子’？”
“第四步，调味。盐不是盐，是你的牵挂，是你唠叨他‘天冷了多穿件衣服’。糖不是糖，是你的思念，是‘好久不见，你瘦了’的心疼。”
“最后一步，盖上锅盖。”陆远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他小心翼翼地将锅盖合上，动作温柔至极，“这一声，要像给熟睡的亲人掖好被角，轻一点，再轻一点。好了，你的菜，做完了。”
整个直播间安静了三秒。
紧接着，弹幕彻底疯了。
“我靠！我哭了！我想起了我爸做的红烧肉，就是这个味儿！”
“我闻到了！我闻到了我奶奶熬的粥的米香味！可我奶奶已经走了五年了！”
“救命！我一个大男人在办公室里破防了！我老婆做的西红柿炒蛋，酸酸甜甜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做饭，这是招魂啊！主播YYdS！”
同一时间，全城无数个家庭的厨房里，那些学着陆远的样子“翻炒空气”的人们，都闻到了一缕若有似-无、却又无比真切的香气。
那香味来自他们的记忆深处，是他们内心最渴望的味道。
城市另一端，执法局情绪监测中心，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栋大楼。
“警报！警报！全城出现大规模、非定向性高强度情绪辐射！”
“辐射源追踪失败！无法定位！它无处不在！”
“能量层级……正在呈几何级数攀升！再这样下去，整个城市的情绪阈值会崩溃的！”
“紧急预案建议：立刻切断全城天然气及电力供应！强制物理静默！”
傍晚，夕阳如血。
凌霜站在执法局总部的天台上，耳边的通讯器传来总部最高级别的加密密令：“凌霜队长，目标已严重扰乱社会情绪稳定秩序，总部命令你，立即带队控制目标人物陆远，启动‘静-默协议’，必要时可采取一切手段。”
凌霜沉默了片刻，城市晚高峰的喧嚣声从下方传来，像一片遥远的潮汐。
她抬起头，望着鳞次栉比的楼宇间，那万家灯火。
她看见，无数扇窗户后面，仿佛升起了一缕缕看不见的炊烟，那是没有明火，却比任何火焰都更温暖的家的味道。
她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坚定：“报告总部，目标行为未触犯现行任何一条法律。行动，没有依据。”
“凌霜！这是命令！”
“我的职责是维护法理，不是执行无理的命令。完毕。”凌霜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从夜空中传来。
一台涂着隐形涂料的军用无人机，如一只无声的猎鹰，正高速逼近下方食堂的上空。
它的机腹下，挂载着一枚足以让方圆百米内所有电子设备和能量场瞬间瘫痪的电磁干扰弹。
凌霜的眼神骤然一冷。
她没有拔枪，只是右手并指如剑，对着无人机的方向轻轻一划。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清亮剑光，仿佛切开牛油的餐刀，悄无声息地划过夜空。
下一秒，那台代表着最高科技结晶的无人机，在空中瞬间断成两截，冒着电火花，无声地坠向远处的废弃工业区。
“这一剑，”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夜空，也像是对着自己说道，“是替那些终于找到了理由，可以放声大哭一场的人挡的。”
深夜，食堂后厨。
陆远将一块刚刚完工，表面刻满了繁复金色纹路的新砧板，小心翼翼地嵌入了主灶台的正中心。
那纹路仿佛活物，与灶台的脉络完美契合，瞬间融为一体。
他抚摸着温润的灶台，像是在安抚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
他在心中默念，不是对系统，而是对他自己，对他身后的万家灯火。
“我不想当什么救世主，更不想当什么神。”
“但我这口锅，谁也别想给我盖上盖子。”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座城市里，数以百计刚刚经历过“全民开火日”的家庭餐桌上，桌面原有的木纹或石纹中，竟悄然浮现出微弱而温暖的金色光芒，与陆远灶台上的纹路遥相呼应，连成一片浩瀚的星图。
也就在这一刻，陆远脑海深处的系统界面，在一阵剧烈的闪烁后，所有的文字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他从未见过的，散发着至高无上气息的金色古篆，缓缓生成：
【第七代食神候选协议，正式激活】
【核心指令更新：由‘收集’，转为‘播撒’】
而在千里之外，一间与世隔绝、墙壁上贴满隔音材料的密室里，一台老式的开盘录音带，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动旋转起来。
沙哑的磁带转动声后，那个熟悉的，属于白先生的温和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来，这枚最有意思的棋子，开始走自己的路了。”
“很好。”
“欢迎来到，真正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