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油城头,“蜀”字王旗与“陈”字帅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城内的慌乱已初步平息。他深知,必须趁徐奎主力被牢牢牵制在剑阁、后方空虚且毫无防备的绝佳时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黄龙!
在江油城仅休整一日,补充了粮草,并从中挑选了千余名熟悉路径、且表现可靠的降卒作为向导后,陈彦便亲率五千精锐(其中包含两千原龙骧卫老兵、一千五百江油降军精锐、一千五百原部属),马不停蹄,直扑蜀中心脏——成都!
从江油至成都,已是沃野千里的成都平原。时值初夏,稻田碧绿如毯,沟渠纵横,村落星罗棋布,一派安宁富庶景象。然而,这支军队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平静。陈彦严令轻装疾进,人不解甲,马不卸鞍,沿途遇城不恋战,遇寨不强攻,只以精骑前锋迅速控制交通要道,大队人马则滚滚而过,目标只有一个——成都!
沿途关隘、城镇的守军,大多还沉浸在“徐大帅在剑阁拒敌于国门之外”的迷梦之中。 他们看到这支突然出现的、风尘仆仆却杀气腾腾的军队,打着陌生的“陈”字帅旗和官军号衣,第一反应往往是惊愕和难以置信。有的守将还在城头喝问:“何处兵马?可有徐大帅手令?” 回应他们的,却是官军前锋如雨的箭矢和震天的喊杀声!仓促组织的抵抗如同纸糊的堤坝,一触即溃。许多小城望风而降,城门大开,守军跪满道路两侧,瑟瑟发抖。
五日后,黄昏时分,大军前锋已能望见成都那高大巍峨的城墙轮廓。 城门口车水马龙,商旅百姓正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入,一派太平年间的繁华景象,丝毫未察觉到战争阴云的逼近。
陈彦立马于一处高坡,远眺成都,目光锐利如鹰。他深吸一口气,沉声下令:“传令!各营按预定计划,迅速展开!趁敌不备,即刻攻城!”
“咚!咚!咚!”低沉而震撼的战鼓声骤然敲响,打破了黄昏的宁静!早已蓄势待发的五千精锐,如同蛰伏已久的猛兽,从藏身的树林、土坡后汹涌而出!他们分成数股,如同数把尖刀,直插成都各门!
“敌袭——!是官军!官军打来了!”城头守军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发出了凄厉的警报!警钟仓皇敲响,城内顿时一片大乱。守将连盔甲都来不及披挂整齐,衣衫不整地冲上城头,看到城外如潮水般涌来的官军,吓得面无人色:“怎么可能?!官军不是还在剑阁吗?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攻城战瞬间爆发!云梯如同巨蟒般架上城墙,敢死之士口衔利刃,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攻城槌在数十名壮士的推动下,狠狠撞击着包铁的巨大城门,发出“轰!轰!”的闷响,震得人心发颤。箭楼上的官军弓弩手射出密集的箭雨,压制城头守军。
“顶住!给我顶住!”守将声嘶力竭地吼叫,挥舞着佩剑,逼迫士兵抵抗。滚木礌石被推下,热油金汁泼洒,不断有官军士兵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然而,官军的攻势太猛,太突然!守军仓促应战,军心涣散,抵抗显得杂乱无章。
很快,防御相对薄弱的北门率先被突破! 一名官军骁尉冒着箭雨,率先跃上城头,砍翻数名守军,打开了城门闸机!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城外蓄势已久的官军骑兵如同决堤洪水,瞬间涌入城内!
“城门破了!官军进城了!”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蔓延。
“放下兵器!跪地不杀!”
“蜀王殿下已光复江油,王师到此,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徐奎逆贼,逼死贤王,天理难容!弃暗投明者,免死!”
涌入城中的官军一边肃清残敌,一边齐声高喊,发动强大的心理攻势。这些喊声,句句戳中了许多守军士兵的心坎。老蜀王赵慎的贤名,徐奎的跋扈,早已让不少人心存不满。
“是蜀王殿下!殿下回来了!”
“王师……真的是王师!”
“不打了!为徐奎卖命不值当!”
抵抗迅速瓦解。成片成片的守军丢弃兵器,跪伏在地。只有少数徐奎的死忠和部分被重金收买的蛮兵还在顽抗,但很快就被分割包围,歼灭或俘虏。
成都留守的叛军主将(姓冯,是徐奎的妻弟)见大势已去,在亲兵护卫下,仓皇退守皇城(原蜀王府),企图凭借高墙深院负隅顽抗,并接连派出数批快马,突围向剑阁的徐奎求救。
“紧闭宫门!死守待援!徐大帅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冯将军状若疯魔,对着惶惶不可终日的部下们嘶吼,试图用重赏激励:“守住!每人赏百金!不,千金!官升三级!”
然而,此时许诺如同空中楼阁。皇城外的喊杀声和“迎蜀王”、“诛徐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城内残存的守军人心惶惶,毫无战意。
陈彦亲临皇城外,指挥攻坚。他并不急于强攻,而是下令将皇城团团围住,继续心理战。他让俘虏的守军军官和城内德高望重的士绅向城内喊话,瓦解守军意志。
负隅顽抗了不到两个时辰,皇城西门被内应打开(早有对徐奎不满的军官暗中联络官军),官军一拥而入。冯将军见回天乏术,绝望之下,带着百余名最死忠的亲卫和部分蛮族头人,打开东门,仓皇出逃,向蜀南蛮荒之地流窜而去。
至此,蜀中核心成都,宣告光复!
控制全城后,陈彦立刻展现出高超的安抚和掌控能力:
1. 严厉肃残: 下令搜捕徐奎余党,稳定社会秩序。
2. 张贴安民告示: 以蜀王赵元启和征西大将军陈彦的名义,宣告王师克复成都,平定叛乱,只诛首恶,余者不问,士农工商各安其业,开仓放粮,赈济贫苦。
3. 关键部署: 命麾下骁将率三千精锐(含部分降军),携强弓劲弩,火速回师江油,增强江油-剑阁方向防御,严防徐奎主力狗急跳墙,回师反扑,并接应可能反正的部队。
4. 传檄四方: 以八百里加急向蜀中各州郡发出檄文,通报成都光复,徐奎败局已定,命令各地官员、守将立即反正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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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剑阁前线,徐奎大营。
连日来,徐奎的心情颇为不错。官军虽然每日鼓噪佯攻,但雷声大雨点小,显然对剑阁天险束手无策。他坚信,只要坚守下去,待官军师老兵疲,粮草不济,便是他反击之时。他甚至开始幻想,击退官军后,挟大胜之威,真正割据蜀中,与朝廷分庭抗礼。
然而,一丝不安的阴影,在粮草问题上悄然浮现。
按照惯例,从成都发来的新一批粮草辎重,应在三日前抵达。可如今,营中粮官已多次来报,库存粮草仅够半月之用,若后续补给再不送来,军中便要开始节粮了。
“怎么回事?成都那边在搞什么名堂?”徐奎召来负责后勤的心腹将领,语气不悦,“冯镐(其妻弟)是怎么办事的?区区粮草转运,也能延误?”
“大帅息怒,”心腹将领小心翼翼回道,“许是路上不太平,或是征集需时,属下已派人沿官道往回探查,想必很快便有消息。”
徐奎哼了一声,并未太在意。蜀中腹地一向安稳,他并不认为会出什么大乱子,只当是寻常延误。
又过了两日,粮草依旧未见踪影。 营中开始出现关于粮草不继的流言,军心微澜。徐奎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他加派了三队斥候,分别沿不同路线,火速赶往成都方向查探,严令必须查明缘由,并催促粮草。
第一队斥候,在出发后第二天便狼狈逃回,人人带伤。 他们哭喊着禀报:在距离剑阁约百里的一个隘口,他们遭遇了不明身份的骑兵伏击!对方装备精良,战力强悍,打着从未见过的旗号,根本不问缘由,见面就杀!他们拼死才突围回来报信!
“不明骑兵?哪里来的骑兵?!”徐奎又惊又怒,“难道是官军小股部队渗透进来了?不可能!剑阁天险,他们怎么可能绕过来?!”
第二队斥候,一去不回,杳无音信。
第三队斥候,在五日后,仅有一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爬回大营。 他带来一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大……大帅……成……成都……丢了!”斥候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哭喊,“官军……是官军!陈彦……陈彦的大旗!他们……他们是从北面……阴平古道过来的!江油……江油也丢了!现在大半个蜀中……都……都传檄而定了!我们……我们后路断了!”
“什么?!阴平古道?陈彦?成都丢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徐奎如遭五雷轰顶,猛地从帅椅上弹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冲上前,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目眦欲裂,“你胡说!你敢谎报军情,乱我军心,老子剐了你!”
“大帅……千真万确……小的……小的亲眼看到成都城头……插着……插着‘陈’字帅旗和……和王旗……官军的告示……贴得到处都是……说……说蜀王殿下回来了……徐奎逆贼……败局已定……”斥候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
大帐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将领都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惧。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更大的喧哗和骚动!一名军校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手里高举着一份皱巴巴的文书,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大帅!不好了!这……这是从后方溃退下来的运粮队残兵带来的……是……是官军发的檄文!抄送各州县的!”
徐奎一把夺过檄文,展开一看,上面赫然盖着征西大将军印和蜀王玺!檄文以无比尖锐的言辞,痛斥徐奎逼死蜀王、祸乱蜀中的罪行,宣告王师已克复成都、光复大部州郡,命令各地守将速速归降,只诛首恶徐奎云云……
“噗——!”
看完檄文,徐奎只觉眼前一黑,气血逆涌,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帅!”
“快扶住大帅!”
帐内顿时乱作一团,众将慌忙上前搀扶,抬人中,灌温水。
徐奎悠悠转醒,面如金纸,眼神涣散,口中喃喃:“阴平古道……陈彦……成都……完了……全完了……” 他赖以生存的根基,他割据称雄的美梦,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军心溃散,粮道被断,腹背受敌……他和他麾下的数万大军,已成了瓮中之鳖,陷入了绝境!
恐慌和绝望,如同致命的瘟疫,以惊人的速度在庞大的叛军军营中蔓延开来。士兵窃窃私语,军官面色惶惶,失败和灭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而此刻,坐镇成都的陈彦,已迅速稳定了局势,正调集粮草,集结兵力,准备对困兽犹斗、军心溃散的徐奎叛军,发动最后的、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