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陈东相视一笑,却不言语。
陈东在一旁继续说:“长孙大人那座镶了玛瑙,李郡王的刻了山水纹,都是按定制算的价钱。”
陈睿指着预定订单那页:“外地的单子赶得及吗?”
“差不多,工匠们加把劲,两个月能交完。”陈东道,“定金收了两万贯,都存在内侍省库房,等结了帐交了税再转过来。”
“税要多交,别出岔子。”陈睿合上账册,递给蓉娘,“你拿着吧,回头登到总账上。”
蓉娘捧着账册,手指在数字上戳了戳,还是不敢信:“睿哥哥,为啥这么多人抢着买钟啊?寻常人家看日头就够了呀。”
陈睿拿起一个刚做好的钟摆,轻轻一推,“滴答”声在工坊里格外清晰:“对寻常百姓来说,时辰差半个时辰不算啥。可对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呢?早朝误了一刻钟就是失仪,调兵慢了半时辰可能输一场仗。”
他指着钟摆继续说:“这摆钟走得准,一分一秒都不差。他们买的不是钟,是能掐着时辰做事的底气,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会被模糊的‘大概’牵着走,这就是对日子的掌控感。”
蓉娘似懂非懂,忽然指着账册上“部落头领”几个字:“那突利也来订钟,他们也要掐时辰吗?”
“当然。”陈睿笑了,“陛下都发话了,挂钟能让草原跟长安同一个时辰。这挂钟对于这些头领来说,就是身份的象征。
蓉娘拍手道:“我懂了!就像咱们长安的世家子弟爱穿锦袍、戴玉簪,草原的头领们有了这摆钟,往帐篷里一摆,就知道是跟大唐走得近的体面人!”
陈睿笑着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
不管怎样,朝廷得税收,陈睿有钱赚,大唐扩大了对周边的影响,而买钟的众人,满足了自己的欲望,有欲望就好。
陈东脸上带着点得意:“这挂钟卖的好,我爹干劲足得很。说起来,我爹这几日魔怔了,天天蹲在工坊后屋捣鼓,说要给钟加个本事——到了整点能自己响,不用人盯着也知道时辰到了。”
陈睿闻言抬眉:“报时功能?想法是好,但不急。”
他拿起一个发条盒子:“你看这些个发条盒子,外面的人想学也学不去。里面的弹簧钢是咱们将作监杨师傅掌握的独一份的手艺。更要紧的是,每个盒子里都藏了暗榫,谁要是想拆开仿造,咔哒一声就废了,销售时都跟买家说清楚的。”
陈东恍然大悟:“原来郎君早留了后手!”
“防的就是这个。”陈睿笑了笑,“但仿造是早晚的事,世家有的是耐心慢慢磨。咱们不用怕,他们仿出个模样,咱们就把报时功能亮出来,让他们的东西一下子成了旧款。”
他话锋一转,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个巴掌大的圆:“眼下最该琢磨的,是怎么把这钟做小。你想,要是能做得跟荷包差不多大,揣在怀里就能带走,走到哪里掏出来一看,就知道长安此刻是几时几刻,那才叫方便。”
蓉娘凑过来看图纸,忍不住咋舌:“这么小?齿轮得做得比指甲盖还小吧?”
“慢慢试总能成。”陈睿在圆里画了几个细密的齿轮,“发条做细些,用更薄的钢片。到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来这么一个,是不是很方便?。”
陈东越听眼睛越亮:“那时候,天下人怀里揣的都是咱们的钟!”
“不止是钟。”陈睿放下笔,“是让天下的时辰都照着一个准头走。长安的卯时响了,洛阳的卯时也该到了;草原的日中到了,岭南的日中也差不了片刻。”
“让你爹慢慢琢磨报时,”他对陈东道,“工坊先集中精神赶订单吧!”
陈东应声而去,蓉娘看着图纸上那个圆,忽然笑道:“等做出来了,我也要一个。”
“自然没问题!”
蓉娘也从账册上直接挂账,让马车拉了一座座钟到张府。这也提醒了陈睿,让送货的也往孙思邈的药局摆一个挂钟,从自己账上走。
从巧木坊出来,还回府准备一些教材教具的事情。
冬天过去了,明天陈府的小学堂又该开课了,太平村和草堂村的蒙学堂也要开课了。
刚进怀德坊的巷子,就见惠婶正蹲在府门前的石阶旁,对着个竹筐唉声叹气。
筐里堆着半筐橘子,表皮皱巴巴的,不少地方长了层青绿色的霉斑,凑近了能闻到股酸腐气。
“惠婶,这是怎么了?”陈睿加快脚步走过去。
惠婶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还不是张正堂老爷年前送的橘子?说是江南新下来的稀罕物,当时天冷,想着能存些日子,没成想开春回暖,搁在厨房角落忘了理,这不一整筐都坏了。”
她拿起一个掂了掂,“好好的东西糟蹋了,怪对不住张老爷一片心意的。”
陈睿弯腰翻看,橘子皮上的霉斑毛茸茸的,有些已经蔓延到果蒂。
他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土法制作青霉素的视频,心头猛地一跳——这青绿色的霉菌,说不定就是他要找的“宝贝”。
“别扔。”陈睿按住惠婶要往外倒的筐子,“惠婶,这橘子还有用,先留着。”
惠婶愣了:“郎君,这都长霉了,还能有啥用?吃又吃不得,留着占地方。”
“做药材。”陈睿含糊道,没细说青霉素的事,眼下说这些,惠婶也不懂。
他指着筐里的橘子,“找几个干净的陶缸来,把这些橘子整整齐齐码进去,盖上盖子,别见风,就放在厨房阴凉处。”
“码起来?”惠婶更糊涂了,“这霉不就长得更厉害了?”
“要的就是这个。”陈睿笃定的说,“让这霉再长些日子,等长满了,我自有用处。你记住,千万别让旁人碰,也别让太阳晒着。”
见陈睿说得认真,惠婶虽满肚子疑惑,还是应了声:“哎,我这就去搬陶缸。”
刘伯在门内听见动静,出来问道:“郎君回来了?学堂的教具都备得差不多了,就差您画的那些植物图谱没裱好。”
“不急,先办这事。”陈睿指挥着惠婶把橘子搬进厨房,选了个带盖的粗陶缸,小心翼翼地将橘子放进去——特意把长霉多的那几个摆在中间,又在缸底铺了层干燥的稻草防潮。
“就这么放着,等过个三五日,我再来看看。”陈睿盖紧缸盖,又在外面贴了张纸条,写上“勿动”二字。
惠婶看着那口缸,忍不住嘀咕:“好好的橘子放成这样,还要留着长霉,真是稀奇。”
陈睿没解释,转身往书房走:“刘伯,把明天要用的算筹和木尺搬到学堂去。”
刘伯应声去了。
陈睿坐在案前,在本子上写下青霉素。
不过他也清楚,只是这种发霉的霉菌,里面的杂菌太多,后面还需要很多次的迭代培养和提纯培养。
原理他是知道的,具体怎么做,需要自己摸索着来。
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下橘子上的霉斑形状,又写下“温度”“湿度”“避光”几个字。这土法培养虽简陋,却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