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阮轻舞带着一身未散尽的混合着水汽与淡淡雪玉山茶香的慵懒气息走了出来。
她一边用软巾细致地擦着纤白的手指,一边抬眼,便看见了如同雕塑般静立在门侧廊道中的星泪。
他身姿笔挺,蓝发如静夜的瀑布垂落肩头,俊美得不似凡尘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那双星眸在她出现时,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星泪?怎么守在这儿?”
阮轻舞有些意外,随手将身后的门扉合拢,阻隔了室内更多的景象与甜腻气息,自然地朝他走去,打算前往前方的船舱大厅。
然而,就在门扉合拢的刹那,以及她走向大厅的这几步间,静室内,清晰地传来了一声少年压抑不住带着极致情动与些许委屈的低低喘息,紧接着又是一声仿佛小兽呜咽般的含糊轻哼。
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阮轻舞脚步微微一顿。
星泪的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仿佛那引人遐思的声音只是微风过耳。
他略微倾身,凑近阮轻舞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磁性低沉的嗓音,极小声地提醒道:
“主人,这飞舟上的静室……并未设隔音阵法。”
他的话让阮轻舞瞬间明白了方才的动静恐怕已传了出去。
说完,星泪并未去看阮轻舞的反应,而是直起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屈起指节,在静室紧闭的门板上,极有韵律地、轻轻地叩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不重,却足以让室内的人听清。
接着,他那平淡无波的嗓音,以刚好能让门内人听清的音量,不急不缓地响起,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礼貌性提醒:
“太子殿下,还请……低声些。”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
静室内,所有细碎的声响,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早已因非礼勿视而偷偷溜出静室,此刻正扒在走廊拐角好奇张望的小魔龙逝空,将星泪这一系列操作尽收眼底,顿时目瞪口呆,连小爪子都忘了扒拉。
好家伙!
他在内心疯狂吐槽。
女主人在里头的时候,这位蝶皇陛下安安静静守在门外,连呼吸都放轻了,丝毫不愿打扰主人的好兴致。
现在女主人前脚刚出来,他后脚就毫不客气地敲上门板,直接提醒里面那位注意音量!
这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
丝毫不顾里头那位魔族太子殿下的死活和面子啊!
阮轻舞此时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飞舟并非云上学宫之前的云鲸飞舟,而是山海关分发的青玉飞舟,静室简陋,确实没布置隔音结界。
听到星泪那堪称贴心又带着一丝促狭的提醒,再联想到紫夜冥此刻可能的表情,她一个没忍住:
“噗嗤——”
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声,从她唇边逸出,在安静的走廊里漾开。
这笑声,连同星泪那句清晰无比的“低声些”,如同两把精准无比的小锤子,穿过门板,狠狠敲在了静室内紫夜冥的神经上。
“……”
室内,紫夜冥整个人彻底僵住了,仿佛被瞬间施了定身咒,连指尖都凝固在空气中。
刚才还沉浸在余韵与亲密中的滚烫身体,此刻像是被兜头泼下了一盆来自极北寒渊的冰水,羞窘和社死的热浪却反向冲上了头顶。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坏吧?!
他在内心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星泪!他就不能……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吗?!
他就不能有点良心,默默地、体贴地把这个秘密瞒下去吗?
他现在正上头呢,突然给他这么一盆冷水,可真是好样的!
现在好了……全飞舟的人恐怕都知道了!
他仿佛已经能想象到厅堂里,楚随舟的冷笑、苏衔酒的戏谑、还有其他几位神子意味深长的目光……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让他恨不得立刻用那件玄色外袍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或者干脆化作一缕紫烟,原地消失。
魔族太子正在经历一场全方位的社死。
阮轻舞带着一身慵懒暖意踏入飞舟前厅,刚在中央的软榻上落座,一道沉默却迅捷的身影便如影随形般,极其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
是闻人不语。
问道大会已经结束,他穿上了自己的那件银纹红衣,热烈如银莲花。然而,就在阮轻舞坐定的瞬间,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瞬间就溢满了喜悦之色。
他并未开口多言,只是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对着阮轻舞的方向,指尖凝聚起一点纯粹而古老的微光,轻轻吐出两个字:
“净尘。”
言出法随。
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力量如同最清澈的泉流,瞬间漫过阮轻舞周身。
那力量并不霸道,却精准而彻底地涤荡而过,将她发梢、衣袂间可能沾染的属于紫夜冥的魅魔气息与水汽,一扫而空。
只余下她本身清冽纯净的雪玉山茶花香,以及一种被言灵之力净化后的更加通透洁净的气息。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沉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悄无声息地覆盖掉另一个男人留下的痕迹。
一旁正研究地图的温如许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好笑的笑意。
他看向闻人不语,温声调侃道:
“小语,你们言灵一族传承万古、言出法随的无上之力……是这么用的?”
“惜字如金的言灵少主,可真是出息了。”
面对温如许的调侃,闻人不语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完全视其为空气。
他做完净化之事后,仿佛觉得还不够,竟又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刚刚净化完毕的阮轻舞轻轻揽入了自己怀中。
他的怀抱并不炽热,反而带着一丝玉质的微凉与洁净感,动作却带着一种笨拙的坚持。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这种方式,让她身上沾染的,变成独属于他的、清冷干净的银莲花般的气息。
阮轻舞对此并无抗拒,反而顺势靠在他肩头,眼中流露出纵容与了然的笑意。她知道,她的小哑巴这是吃醋了,在用他沉默又执拗的方式表达占有。但他又是最好哄的,不需要太多甜言蜜语,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他,他自己就能把自己那份微酸的醋意给消化掉、哄好了。
“啧。”
“瞧这粘人小狗的样子……实在没眼看。”
“真是小白花啊!”
“他可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