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地下三层的安全实验室里,九台被植入恶意程序的服务器在隔离网络中运行,屏幕上的代码如瀑布般倾泻。赵工带着技术团队已经连续工作了六个小时,眼镜片上反射着跳动的字符。
“这些后门程序很狡猾。”赵工指着其中一段代码,“伪装成系统日志清理程序,平时不活动,只在特定条件下触发。”
林辰站在观察窗外,隔音玻璃后的实验室寂静无声,只有键盘敲击的细碎声响。他看了眼手表:下午三点。距离晚上用电高峰还有五个小时。
“触发条件是什么?”
“两个条件同时满足:第一,电网负荷超过阈值百分之八十五;第二,特定频率的激活信号。”赵工调出数据分析,“昨晚攻击时,这两个条件都达到了,所以程序开始预启动,但还没完全激活。”
“完全激活会怎样?”
“会篡改控制指令。”赵工面色凝重,“比如让变电站错误的开关操作,或者让保护装置误判故障。最坏的情况是引发连锁跳闸,导致区域电网崩溃。”
林辰沉默。五个小时,要清除九个节点的后门程序,平均每个节点不到四十分钟。时间太紧了。
“清除的难点在哪?”
“第一,这些程序有自毁机制,如果检测到被清除,会立即激活;第二,每个节点的程序变体不同,需要单独破解;第三......”赵工顿了顿,“我们怀疑,清除过程中可能会触发对方的预警。”
也就是说,一旦开始清除,对手就会知道计划暴露,可能采取更极端的措施。
林辰陷入两难。不清除,晚上电网可能崩溃;清除,可能刺激对手提前行动。
他接通了郑组长的加密频道:“内鬼排查进展如何?”
“三个关键目标已经控制,正在审讯。”郑组长的声音带着疲惫,“但他们级别不够高,可能不知道后门程序的事。”
“李卫国那边呢?”
“还在外围调查,他最近深居简出,很少露面。”郑组长压低声音,“林辰,有件事得告诉你——李卫国的儿子在国外失踪了,时间是三个月前。”
失踪?林辰心头一震。三个月前,正好是电网异常开始出现的时间。
“胁迫?”
“可能性很大。所以我们调查时要格外谨慎,李卫国可能也是受害者。”
案情更加复杂了。如果李卫国是被胁迫的,那么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
林辰结束通话,回到观察窗。实验室里,技术团队正在激烈讨论,白板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和流程图。
他推门进去:“有解决方案吗?”
技术员们停下讨论。一个年轻的女工程师举手:“林部长,我有个想法——能不能不直接清除,而是修改程序?”
“怎么修改?”
“修改触发条件。”女工程师走到白板前,“把激活信号的频率改成不存在的值,或者把负荷阈值提高到不可能达到的水平。这样程序还在,但永远不会被激活。”
“不会被检测出来吗?”
“程序本身不变化,只是参数修改,除非对方仔细检查代码,否则很难发现。”
这是个巧妙的思路。不清除,而是让程序失效。
“需要多久?”
“每个节点大约二十分钟,加上传输和验证时间,三个小时可以完成所有九个节点。”
时间来得及。林辰立即批准方案,同时命令电网方面配合,在修改期间保持负荷稳定,避免触发条件。
下午三点三十分,修改工作开始。技术团队分成九组,通过加密链路远程操作。林辰在指挥中心盯着大屏幕,九个节点的状态实时显示。
第一个节点,成功。
第二个节点,成功。
第三个节点时,出现了意外——对方的预警机制被触发了。
“检测到异常访问!”监控员大喊,“对方在尝试重新激活程序!”
“切断外部连接!”林辰下令。
但已经晚了。第三个节点的程序开始反制,试图覆盖修改。屏幕上,代表程序状态的光标在“正常”和“异常”之间剧烈跳动。
“它在和我们争夺控制权!”女工程师额头冒汗。
“能夺回来吗?”
“需要更高权限......”女工程师突然想到什么,“等等,这个权限,理论上只有电网总调度中心才有。”
内鬼在总调度中心?
林辰立即联系电网总部。经过紧急核查,发现总调度中心的一位副主任在半小时前,用自己的权限远程登录了那个节点。
“控制住他!”林辰命令。
五分钟后,那位副主任在办公室被控制。审讯很快展开,他交代是受人指使,但不知道对方身份,只是收钱办事。
线索又断了。但至少第三个节点的控制权被夺回,修改完成。
接下来的六个节点进展顺利。下午六点,八个节点完成修改。只剩下最后一个——华东电网的核心枢纽。
但就在操作开始时,技术组发现这个节点的程序结构完全不同。不是简单的后门,而是一个完整的控制程序,甚至可以远程接管变电站。
“这是......”赵工仔细分析代码,“这是一个指挥节点!其他八个节点的程序都受它控制!”
原来如此。对手设置了分级控制,即使其他节点失效,只要这个核心节点还在,就能重新激活。
“能修改吗?”
“结构太复杂,强行修改可能触发自毁。”赵工摇头,“而且,这个节点有独立通讯模块,不依赖电网内部网络。”
也就是说,即使切断外部连接,它也能通过其他方式接收指令。
棘手了。
林辰看着时间:六点二十分。用电高峰即将开始,电网负荷开始上升。
“负荷多少?”
“百分之七十二,还在快速上升。”监控员汇报,“预计七点半达到峰值,可能超过百分之八十八。”
超过阈值了。如果这个核心程序被激活......
“有没有应急方案?”
“有,但风险很大。”赵工调出电网结构图,“可以物理隔离这个节点,把它从电网中切出去。但它是核心枢纽,切除会影响整个华东电网的稳定性。”
“影响多大?”
“可能造成局部电压波动,如果处理不好,会引发连锁反应。”
又是两难选择。切除,可能自己造成电网问题;不切除,可能被对手利用。
林辰接通了华东电网前线的视频。屏幕上,调控中心主任面色凝重:“林部长,我们建议切除。虽然会有影响,但至少可控。如果被对手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切除需要多久?”
“十五分钟准备,三分钟操作。但操作期间,需要降低周边区域负荷,可能造成临时停电。”
“停电范围?”
“大约五十万用户,持续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五十万人,十分钟。林辰快速计算着社会影响。现在是傍晚,家庭用电高峰,突然停电可能引发恐慌。
但相比整个华东电网崩溃,这个代价是可以接受的。
“批准切除。但要做好预案,防止恐慌蔓延。”
命令下达。华东电网开始准备切除操作,同时通过媒体和社区通知用户,解释为“计划性检修”。
晚上七点,操作开始。大屏幕上,代表那个节点的光点变成黄色,然后缓缓从电网结构中分离。
负荷转移到了其他线路,整个华东电网的曲线剧烈波动,但始终保持在安全范围内。
七点零八分,切除完成。临时停电按计划发生,又按计划结束。社交媒体上有一些抱怨,但没有大规模恐慌。
成功了。
林辰松了口气,但不敢完全放松。他命令技术组继续监控那个被隔离的节点,同时彻底分析它的程序结构。
晚上八点,分析结果出来了。赵工的脸色很难看:“林部长,这个程序......有自爆功能。”
“什么?”
“如果长时间失去控制,或者在特定时间没有收到指令,它会自动激活,摧毁所在设备。”
“什么时间?”
“今晚十点。”
只剩两小时。
“能拆除吗?”
“需要物理接触设备。但程序有防拆机制,任何非授权的物理访问都会立即触发。”
死循环。不能远程清除,不能物理拆除。
林辰盯着倒计时:1小时58分27秒。
他必须做出决定。要么冒险拆除,可能提前触发爆炸;要么等待自爆,至少还有两小时准备。
“设备在哪里?”
“上海郊区的一个变电站,地下三层。”
“结构?”
“钢筋混凝土,但如果是内部爆炸,冲击波可能破坏整个变电站,影响周边三个街区。”
代价太大了。
林辰接通了上海市领导的电话。经过紧急磋商,决定疏散周边居民,同时尝试拆除。
疏散命令在八点三十分下达。警车和社区工作人员开始挨家挨户敲门,解释为“煤气管道检修”。居民们虽然困惑,但还算配合。
九点,疏散完成。拆除小组进入变电站。
林辰在指挥中心看着实时传回的画面。拆除小组穿着防爆服,小心翼翼地接近目标设备——一个不起眼的服务器机柜。
技术指导通过视频远程指挥:“注意,不要切断任何线缆,先从外壳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九点三十分,外壳拆除,露出内部复杂的电路板。
“找到主控芯片了。”现场人员汇报。
“尝试读取芯片内容,但不要修改。”
读取进度条缓慢前进。九点四十五分,读取完成。技术组立即分析。
“是军用级别的加密芯片。”赵工惊呼,“这个程序......来自军方某个研究项目!”
军方的项目?林辰心头一沉。如果涉及军方,事情就更复杂了。
他立即联系了国防科工局。对方很重视,派了专家连夜赶来。
十点差五分,国防专家到达指挥中心。看完资料后,一位白发老专家脸色大变:“这个项目......二十年前就终止了!”
“为什么终止?”
“因为太危险。”老专家回忆,“当时研究的是电网的自主防御系统,但发现容易被黑客利用,就封存了所有资料。”
“资料在哪里?”
“按理说应该销毁了,但......”老专家欲言又止,“当时负责这个项目的总工程师,后来下海经商了。”
“叫什么名字?”
“程建国。”
姓程?林辰立即想到程砚清、程磊。难道是一家人?
他调出程建国的资料。果然,程砚清的弟弟,程磊的叔叔。二十年前移民海外,现在经营一家科技公司。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起来了。程家,这个家族几代人都在研究能源技术,从程砚清的“瓷心”,到程建国的电网防御系统,再到程磊的“新黎明”计划。
他们不是在破坏,而是在实施一个跨越两代人的“改造”计划。
十点整。倒计时归零。
监控画面里,那个服务器机柜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声,指示灯开始快速闪烁。
“要爆炸了!”现场人员大喊。
但下一秒,嗡鸣声停止,指示灯恢复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
技术组检查数据:“自爆程序......被取消了。”
“谁取消的?”
“远程指令,来源......无法追踪。”
对手主动放弃了?为什么?
林辰看着恢复平静的监控画面,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电网危机暂时解除,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对手的面目,终于清晰了一分——一个执着的家族,一个延续二十年的计划,一个关于能源的执念。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
但林辰知道,在这片光明之下,暗流从未停止。
而他的战斗,也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