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寂静无声，只有香炉中香烟袅袅升起。
许久，杨广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无奈：“这件事，让朕再考虑考虑吧。”
他看向岳再兴，神色复杂：“真人，你给了朕这样的礼物，你要什么呢？”
岳再兴道：“贫道想要举荐几个人。”
杨广眼神一挑，似笑非笑：“说出来听听。”
“贫道举荐秦叔宝出任吴郡都尉，程咬金出任会稽郡都尉，李靖出任山阳郡都尉，罗士信出任下邳郡都尉。”
四郡都尉，掌控四郡军事！
杨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岳再兴啊岳再兴，”杨广抹了抹眼角，眼中却毫无笑意，“你倒是真敢开口！一开口就是四郡军事大权！”
他收敛笑容，盯着岳再兴，一字一句道：“你打算占据江淮，徐图天下之变。”
这是诛心的话语！
换做任何人在这里，听到杨广这句话，早就吓得跪下磕头求饶了。
但岳再兴没有。
他依旧笔直而立，神色平静如初，仿佛杨广说的不是谋反大罪，而是寻常闲话。
杨广也没有生气。
他盯着岳再兴看了许久，忽然又笑了起来，这一次的笑声中，带着几分欣赏，几分无奈。
“好，好一个重阳真人。”杨广缓缓道，“朕马上给你下诏书。”
岳再兴躬身道：“多谢陛下。”
杨广摆摆手，正要说什么，忽然脸色一变，剧烈咳嗽起来。
两个太监连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递上温茶。
好一阵，杨广才平复下来，脸色更加苍白了。
他挥挥手，让身边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包括那两个心腹太监。
“你们都出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来。”
“遵旨。”
太监宫女们躬身退出，成象殿中只剩下杨广与岳再兴两人。
殿门关闭，光线暗了下来。
杨广没有了那副苍白玩笑的神色，他坐直身体，肃穆而庄严，一如在龙舟上第一次见岳再兴时那般。
不，甚至更加严肃。
“岳再兴，”杨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朕答应你的要求。”
“现在，朕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也能答应朕。”
岳再兴道：“陛下请讲。”
杨广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有不甘，有无奈，有决绝，还有一丝慈爱？
“若是朕出事，”杨广一字一句道，“朕要你护住燕王杨倓，让他能够平安生活下去，延续朕的血脉。”
燕王杨倓，杨广的孙子，太子杨昭之子。
今年不过十二岁。
岳再兴心中一动。
杨广这话，等于是托孤了。
他这是在安排后事！
“陛下放心，”岳再兴郑重道，“贫道一定护住燕王。”
杨广闻言，如释重负地笑了。
那笑容中，有欣慰，也有凄凉。
“也不知为何，”杨广轻声道，“朕就是相信你这个道士。”
他摆摆手，声音疲惫：“下去吧，诏书很快就会送到重阳宫。”
岳再兴躬身告退。
走出成象殿，阳光刺眼。
岳再兴眯了眯眼，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杨广托孤，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位帝王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结局，开始安排后事了。
也意味着，这江都宫，即将迎来一场惊天巨变。
他正思索间，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旁传来：
“重阳真人，好久不见啊。”
岳再兴转头，只见宇文化及与尉迟胜并肩走来。
宇文化及一身紫色官服，面色阴沉，双眸射出两道凌厉的寒芒，仿佛要将人骨髓都冻结。
尉迟胜跟在他身侧，神色看似平和，但眼中也带着审视与警惕。
“宇文大人，好久不见。”岳再兴淡淡道。
宇文化及冷笑：“不知道陛下交待了什么事情？真人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可以说，我一定帮你。”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是打探。
岳再兴神色不变：“不劳烦大人了，小事而已，贫道自己足以完成。”
宇文化及的脸色愈发难看。
杨广将所有人都赶出去，独独留下岳再兴，究竟说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这让宇文化及心底有些焦躁，他很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
尉迟胜见状，打圆场道：“真人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只是真人要是做不好陛下交待的事情，只怕重阳宫上下难有安宁了。”
这话看似劝解，实则暗含威胁。
岳再兴轻笑：“这一点尉迟大人尽可放心。”
“陛下交给贫道的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贫道不必费多少心思。”
尉迟胜道：“那就好。”
岳再兴冲二人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宇文化及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岳再兴此人，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宇文化及低声道，声音中透着杀意，“我是否应该提前行动？”
尉迟胜蹙眉犹豫起来。
他们要做的是弑君大事，必须慎之又慎。
岳再兴的出现，确实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此人武功高强，又是杨广信任的人，若在关键时刻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但提前行动，风险也极大。
杨广身边的骁果卫还没有完全争取过来，江都宫守备森严，一旦失败，就是灭族之祸。
“且再等等看吧。”尉迟胜最终道，“杨广究竟与他说了什么，瞒不住的。”
宇文化及只能按捺下心底的急躁，点了点头。
下午，诏书送到了重阳宫。
李靖、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四人跪接圣旨。
当听到自己被任命为四郡都尉，各自掌控一郡军事时，四人都难掩激动之色。
“臣等领旨谢恩！”
送走传旨太监，四人相视一眼，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大事的第一步，就这样顺利迈出了！
“师父，您真的做到了！”寇仲也兴奋不已。
岳再兴淡淡一笑：“杨广现在需要制衡宇文阀，也需要在江淮安插自己的人，我们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他看向四人，正色道：“诏书已下，你们准备准备，三日内就要赴任。”
“记住，到了地方，第一要务是掌控军队，第二是结交地方豪强，第三是安抚百姓。”
“钱粮方面，悦来商行会全力支持你们。”
“遵命！”
四人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