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再兴抵达江都宫时,被一队骁果卫拦了下来。
这些骁果卫是杨广的亲军,个个身材高大,装备精良,眼神锐利。
为首的队率认出了岳再兴,沉声道:“真人,陛下对您有特别旨意。”
“让您不必去朝堂上觐见,而是等朝堂上的官员结束后,前往成象殿单独觐见。”
岳再兴神色不变,淡淡道:“好。”
他正要随那队率入宫,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重阳真人,幸会幸会。”
岳再兴回头,只见一名身穿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此人面白无须,相貌儒雅,但眼神深处透着精明与权谋,正是扬州总管尉迟胜。
尉迟胜乃是宇文阀的人,与宇文化及关系密切。
宇文化及之前在岳再兴手上吃了大亏,尉迟胜对岳再兴自然是提防且没有任何好感的。
他听到骁果卫的话,双眸微眯,目光闪动,随后恢复和和气气的神态,笑着对岳再兴道:
“想不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
“久闻真人大名,只是本官公务繁忙,虽同在扬州城,却没有与真人见过面啊。”
这话说得客气,实则暗藏机锋。
你岳再兴在扬州城这么久,却不来拜会我这总管,未免太不懂规矩了。
岳再兴淡淡笑道:“尉迟大人客气了,是贫道没有及时去拜会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他语气平和,不卑不亢。
尉迟胜哈哈一笑,看似大度:“真人实在谦逊啊,等这次见过陛下,回到扬州后,本官一定亲自前往重阳宫拜访。”
这话听着是客气,实则是警告。
表明重阳宫的一切都在尉迟胜监视之中。
岳再兴神色如常:“贫道恭候大人。”
尉迟胜拱手告辞,转身走向朝堂。
岳再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在骁果卫士卒的引领下,岳再兴穿过重重宫门,来到成象殿。
成象殿是杨广在江都宫主要处理政务与居住的宫殿,殿内陈设奢华,金碧辉煌。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四壁悬挂着名家字画,香炉中袅袅升起龙涎香的烟雾。
岳再兴静静站在殿中,闭目养神。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终于,殿外传来脚步声。
“陛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岳再兴睁开眼,只见杨广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进殿来。
比起上次在龙舟上见面,杨广的脸色愈加苍白了,脚步也显得虚浮,身体显然是更加差劲了。
他眼窝深陷,眼神浑浊,只有偶尔闪过的精光,还能看出这位曾经的英明帝王残留的影子。
杨广见到岳再兴,大笑道:“朕的重阳真人,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啊?”
他神色甚至带着些许促狭。
他给岳再兴扣上的道门魁首的帽子可不是那么好戴的。
天下道门派系林立,谁也不服谁,这个位置注定要面对无数明枪暗箭。
岳再兴打了个稽首,平静道:“托陛下的福,贫道也算是天下闻名了。”
杨广哈哈大笑,得意无比。
他挥退左右,只留下两个心腹太监侍立一旁,自己则坐在上首的龙椅上,单手撑着头,嘿嘿发笑。
“你要的东西太大,若是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那朕实在是不看好你啊。”
“不过看样子你倒是没有遇到太多麻烦。”
这话意味深长。
杨广封岳再兴为道门魁首,既是为了制衡佛门,也是为了试探岳再兴的能耐。
若连这个位置都坐不稳,那就不值得他看重了。
“说吧,”杨广收敛笑容,淡淡道,“这一次来见朕,又有什么事情?”
岳再兴拱手道:“这一次的确有重要事情拜见陛下。”
他从怀中取出两样东西。
一本古朴的书册,以及一本账簿。
杨广身边的太监连忙上前接过,呈递到御案上。
杨广率先翻开那本书册。
书册封面用篆书写着三个大字:
《长生诀》。
杨广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他细细翻看,只见书页上密密麻麻画着七幅人形图,以及许多看不懂的甲骨文字。
他看了半晌,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图形文字玄奥难解,根本看不出修炼之法。
半晌后,杨广将《长生诀》放在一边,拿起那本账簿。
账簿很厚,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样。
杨广翻开第一页,目光扫过上面的记录,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一页一页翻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压抑的怒气,双手不由握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账簿上记载的,正是东溟派与各大势力的兵器交易记录!
不单单是李阀购买兵器的记录,同样记载着宇文阀、独孤阀、宋阀的购买记录,甚至连一些地方豪强、起义军的交易都有!
杨广早就知道四大门阀世家在私底下有自己的小动作,可真看到这白纸黑字、详细到时间地点数量的记录,仍然感到难以抑制的愤怒。
这是对他赤裸裸的背叛!
半晌,杨广放下账簿,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看向岳再兴,声音有些沙哑:“这《长生诀》,你怎么看?”
岳再兴平静道:“贫道解不开《长生诀》的谜团,也不知道昔年广成子究竟是如何飞升成仙的。”
“石龙持此《长生诀》十余年,只有一次次的内伤,没有得到半分好处。”
“贫道建议陛下还是不要太过关注为好,否则弊大于利。”
杨广神色变化不定。
他要《长生诀》,自然是希望能够勘破其中奥秘,最后长生不死。
若真能长生,他就能重拾信心,重振国势,挽回这即将倾覆的大隋江山。
但岳再兴对《长生诀》的评价着实不高。
这让杨广有些踌躇,不知是否该按照原计划那般修炼《长生诀》。
犹豫不决的情况下,杨广将《长生诀》收到一旁,随后看着那本账簿,沉声道:“这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岳再兴淡淡道:“东溟派与贫道有些过节,这是从他们那里拿来的。”
他没有说具体过程,杨广也不追问。
帝王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陛下,”岳再兴正色道,“若要动手,就趁早。”
“若不要动手,便可将这账簿烧了,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杨广沉默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