呋呋呋呋呋……
推进城6层,连绝望都沉淀为死寂的黑暗里,压抑的低笑声从我喉咙深处滚出来,震得胸骨都在闷痛——三天前那个女人留下的“小礼物”,那份贯穿腑脏的剧痛,至今仍会在呼吸时隐隐发作。像一道烙印,时刻提醒我那场荒诞又屈辱的“拜访”。
但这痛,此刻却像最烈的酒,烧得我血脉贲张。
沾着油污、揉得皱巴巴的报纸,是今早狱卒“例行检查”时,被“不小心”遗落在我牢房角落的。上面还带着外面世界浑浊的空气和蠢货们的汗味。我像濒死的野兽嗅到血腥,用还能勉强活动的脚尖,将它勾到面前。
头版。巨大的、颤抖的字体,配上那模糊却依旧惊心动魄的画面残影——《地狱之门洞开!海军舰队崩溃!“地狱猎人”水星与“鹰眼”联手表态!世界政府颜面扫地!》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抓拍的照片上。虽然画面因信号干扰而扭曲,但那股透过纸面都能感受到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疯狂与绝望,依旧清晰无误。
暗红色的天穹,翻滚的黄浊血海,无数扭曲哀嚎的半透明鬼影,拖着锁链,挥舞刑具……拔舌、剪指、下油锅、上刀山……一幕幕只存在于最癫狂噩梦中的景象,竟然以如此“真实”的方式,呈现在现实世界的海面上!而制造这一切的……
是那个穿着月白流仙裙,墨发飞扬,手持一柄暗红色诡异长剑,立于风暴眼中心,神情却平静得近乎残酷的女人。
阿青。
不,现在该叫她“水星”了。悬赏金十八亿贝利,袭击天龙人,从推进城从容离去,如今又正面击溃海军舰队,让世界政府成为笑柄的“地狱猎人”。
“呋呋呋……哈哈哈哈!!!”
压抑的笑声终于冲破喉咙,在空荡的牢房里回荡,癫狂而畅快。锁链因我身体的颤抖而哗啦作响,牵扯着胸口的伤,但我毫不在意。痛楚让这一切更加真实,更加……美味。
我贪婪地吞咽着报纸上每一个字,每一处细节。海军精锐舰队的狼狈溃散,将校们精神崩溃的丑态,世界政府的暴怒与遮掩……这一切,都因她轻描淡写的一剑。
不,甚至不是一剑。报道里那些幸存者(或者说,还没彻底疯掉的白痴)语无伦次的描述拼凑出真相:她只是手腕轻轻一抖,剑尖随意一划。然后,地狱降临。
“幻觉?呋呋呋……蠢货!”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太阳镜后的眼睛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那些被吓破胆的海军,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评论家,他们懂什么?那绝不是简单的精神干扰或恶魔果实制造的幻象!
我仔细盯着照片里那些受刑的鬼影。其中一个在油锅里翻滚、惨叫到变形的身影……虽然模糊,但那标志性的疤痕和残破的海贼旗纹身……“血手”巴蒂莫。一个早在十几年前就神秘失踪、以虐杀闻名的杂碎。连这种早已被遗忘在历史垃圾堆里的渣滓的“罪孽”,都能在她的“地狱”里被精准地“审判”出来?
这根本不是制造恐惧。这是……呈现。呈现每个人内心最深、最肮脏、最不敢面对的罪与罚。是挖掘记忆,是具现因果,是直击灵魂本源的“业力”映照!比单纯的死亡恐怖千万倍!因为它否定的是你存在的“正当性”,让你自己审判自己,让自己最恐惧的噩梦变成“现实”!
多么……美妙而恐怖的力量!呋呋呋呋!
这女人,她掌握的不是毁灭肉体的暴力,而是玩弄灵魂、执掌“规则”的权柄!她说不杀人?哈!看看那些瘫倒在甲板上、屎尿齐流、眼神空洞的海军吧,他们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不,比死了更可悲!他们是活着的警告,是行走的恐怖传说,是世界政府威严上永远抹不去的脓疮!
而她,做完这一切,竟然还能瞬间收起那令人胆寒的气势,变回那副人畜无害、急着“跑路”的模样,拉着鹰眼那个独行侠溜之大吉?
“鹰眼……米霍克……” 我念着这个名字,牙根有些发痒。世界第一大剑豪,那个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男人,竟然会为她护航,甚至默许她系上拖船绳,像个……船夫?哈!真是讽刺又耐人寻味的一幕。十字公会的巴基,那个运气好到诡异的小丑,知道他的“最高干部”在给别人当保镖吗?
报纸从指尖滑落,我靠在冰冷的刑架上,胸膛因激动和思考而微微起伏。海楼石锁链的沉重感,此刻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厌恶。
“得到她……” 这个念头,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瞬间侵占了所有思维。不是男女之情那种无聊的东西,是更本质的占有和利用。如果我能得到这样一个“兵器”,不,是“盟友”甚至“工具”……不,或许“工具”都低估了。她是“变数”,是能掀翻棋盘的最强王牌!
多弗朗明格家族的重建?唐吉诃德家族的复仇?颠覆世界政府?将这些碍眼的天龙人猪猡从神座上拽下来,踩进泥泞?有了她的力量,这一切都将从遥不可及的狂想,变成触手可及的计划!想象一下,当五老星甚至伊姆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面对自己内心最深重的罪孽被具现化、被审判时的表情……呋呋呋呋,光是想想,就让我兴奋得战栗!
但下一秒,另一种更灼热、更黑暗的情绪涌了上来——毁了她。
是的,毁了她。不是得不到就毁掉那种庸俗的嫉妒,而是一种……面对无法掌控、无法理解、甚至可能凌驾于自己疯狂之上的存在时,本能涌起的毁灭欲。她太危险了。危险到让我都感到心悸。那种平静下的残酷,那种对“罪业”的洞察和利用,那种视众生为可随意“审判”的玩物的姿态……简直是最极致的疯狂!而我,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才是应该站在疯狂顶点的人!
我想折断她的羽翼,撕碎她那副平静的伪装,想看看当地狱的审判者自己被拖入更深的深渊时,会不会露出恐惧的表情?想把她也变成和我一样,不,是比我更癫狂、更破碎的怪物!那一定……无比精彩。
得到她,或者毁了她。两种截然相反的欲望在我脑中激烈撕扯,如同两条毒蛇互相吞噬,带来近乎疼痛的快感。无论是作为助力,还是作为必须消灭的、最值得一战的“敌人”,她都必须属于我的棋盘!必须由我来决定她的结局!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胸口。粗糙的囚服布料下,那枚三角符咒紧贴着皮肤,传来一阵恒定不变的、奇异的冰凉感。这枚她留下的、像是随手打发乞丐般的“小礼物”,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心。
“无路可走时,捏碎它。”
她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平淡,却带着魔鬼般的诱惑。
无路可走?呋呋呋……我现在不就身陷囹圄,前途黯淡吗?这算不算无路可走?
但我不会捏碎它。至少现在不会。这不是救命稻草,这是一张牌,一张时机未到、绝不能轻易打出的底牌。我要留着它,在最关键的时刻,给她一个“惊喜”。或者,用它来换取更大的利益。
我的思绪,飘向了另一条隐秘的线——十字公会。
那个由小丑巴基牵头,聚集了包括克洛克达尔、米霍克(暂时不在)在内的一群麻烦人物组成的组织。他们需要“影响力”,需要“大事件”来确立地位。而有什么,比攻破推进城,劫走Level 6的重犯,更能震动世界呢?
秘密渠道传来的信息很模糊,但足够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在谋划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而时间,似乎不远了。
我舔了舔嘴角,一个疯狂而完美的计划在脑中逐渐成型。
等。耐心地等。像最狡猾的蜘蛛,潜伏在网中央。
等十字公会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撞进推进城这个铁桶。等麦哲伦的毒液、汉尼拔的野心、署长的愤怒、海军本部的援军……所有力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劫狱搅得天翻地覆,混乱达到顶点。
那时候,才是我捏碎符咒的最佳时机。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防线最脆弱,混乱最甚的时刻,凭借这枚符咒的神秘力量,悄然脱身。甚至……可以顺手牵羊,带走一些“有趣”的“同伴”,或者给这场混乱,再添上几把致命的火。
而这一切的终点……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报纸上沈青那模糊却强大的身影。
阿青……水星……地狱猎人……
无论你叫什么。你展示的力量,我收到了。你留下的“礼物”,我收下了。你给我的羞辱和那一击,我也……铭记在心。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不在这个肮脏的牢笼,而在更广阔、更疯狂的舞台。
届时,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执掌混乱与毁灭的王者。是成为我颠覆世界的利刃,还是成为我登上王座时,脚下最华丽的那具骸骨……
呋呋呋呋呋……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黑暗的牢房里,只剩下压抑而兴奋的低笑,在冰冷的石壁间回荡,如同恶鬼的絮语。Level 6 无限地狱的寂静,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粘稠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