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的指尖微微颤抖，在绘制最后一笔时不受控制地偏了半寸。沙地上原本流畅的阵图线条突然扭曲变形，几道符文像是活过来般在沙粒间游移错位。李修然立刻察觉异常，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悬在沙地上方，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错位的符文，声音低沉而紧绷：“你改了它。”
“我没有。”她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海风吹散，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进掌心，“是它自己走偏的。”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眸此刻泛起细微的涟漪，泄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他伸手想碰她的手腕，却在触及前又收了回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就在这时，海面忽然剧烈翻涌，五艘巨大的黑影破开深蓝色的海水缓缓浮出，它们轮廓模糊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从深渊中苏醒的巨兽。舰队指挥官冰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每个字都敲打在寂静的海面上：“归源阵失效，强制上浮。”
林婉儿没看海面，只盯着自己的手。青铜纹路在皮肤下起伏不定，像有东西在挣扎。李修然抓住她的肩膀：“你能控制这个偏移？”
“不是控制。”她说，“是我记得一些事——小时候家门口那棵歪脖子树，妈妈晾衣服总被风吹掉一只袜子，我追着跑过三条巷子才捡回来。”
李修然愣住：“这些记忆……能影响阵图？”
她点头，手指再次划动，这次轨迹更明显偏离原始结构。沙地上浮现的不再是规整符文，而是断续的曲线，像孩子随手涂鸦。“它们不听指令了。”她说。
灯塔顶端重新亮起强光，林母投影再现，睡衣领口微乱，语气急促：“容器，立即修正轨迹！归源法则不可违逆！”
林婉儿抬头直视投影：“我不修正。”
“你没有资格拒绝！”林母声音拔高，“你是容器，是工具，不是人！”
李修然挡在她身前：“她现在是干扰源，你们系统第一次出问题，对吧？”
铜雀残念的声音从灯塔内部炸开，嘶哑刺耳：“容器篡改归源法则！天机阁蓝本存在漏洞——记忆锚定术未完全覆盖潜意识层！”
林母投影剧烈晃动：“启动格式化重置程序，四十八小时内完成。”
李修然猛地转头问林婉儿：“你能撑多久？”
“不知道。”她低头看自己手臂，金属化区域停止蔓延，甚至边缘有些许软化迹象，“但只要我记得那些事，它们就进不来。”
舰队指挥官再次发声：“请求授权攻击灯塔核心。”
林母断然拒绝：“不行！容器必须完整回收！”
李修然拉住林婉儿的手腕往码头深处跑，边跑边说：“我们需要一个反制阵眼，用你的记忆碎片当材料。”
“怎么做？”她跟着跑，脚步不乱。
“天机阁藏书里提过‘记忆锚定术’，原始蓝本可能还在。如果能找到，就能把你的意识固定住，不让她们洗掉。”
她沉默几秒，突然说：“我不怕被洗掉。”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怕的是，”她声音低下去，“就算被洗掉了，身体还是会记得怎么画那个歪掉的阵图。”
李修然没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继续往前。身后灯塔光芒忽明忽暗，林母的声音断断续续追来：“容器……你逃不掉……归源仪式必须完成……”
林婉儿忽然挣脱他的手，转身面对灯塔方向，抬手在空中快速勾勒。这一次，线条彻底脱离归源阵结构，变成一团无序交错的痕迹。潮水骤然倒退十米，露出大片湿泥滩。
“她在重构符文逻辑！”铜雀残念尖叫，“快阻止她！”
李修然冲回去拽她：“别硬扛，我们先走！”
她没动，指尖悬在半空，最后一笔落下。整个码头地面轻微震动，五艘暗影舰同时发出警报声，舰体表面浮现裂痕。
“四十八小时。”她转头对李修然说，“帮我找到那个蓝本。”
他点头，拉她离开。身后灯塔轰然熄灭，再没亮起。